感人至深的思念已逝母亲的故事(2)
妈妈的一件拿手活是耕地!耕地要在天亮以前下地，妈妈说“去的迟就回来的迟，牛热了会上火的”。假期里没人照看，所以我和姐姐也得跟着妈妈去地里，我们有自己的工作，那就是，带着瓦罐，去摘莓子。莓子上长满小刺，叶子繁茂，颗颗露珠清澈明亮，绿叶间熟透了的莓子鲜艳夺目，向我们招手。我和姐姐先大快朵颐，再把瓦罐装满。母亲响亮的吆喝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从一湾传到另一湾，我向着妈妈耕地的方向望去：母亲高挽着裤管，一手扶犁，一手杨着鞭子，吆喝着老牛：一个女人、一头牛、一幅犁，镶嵌在黑的山梁和深蓝的天际，阳光给他们镀上了一个金色的光圈，这就是我今生见过的最美的图画，也是心底永存的艺术照!
我上初中的时候，村子的人大多数买上了微耕机。我们家里条件好些了，姊妹也渐渐长大，农活多少能分担些了。爸爸和妈妈商量买微耕机的事，而且要把家里的“老黄牛”卖掉添补一些。母亲听说要卖掉老黄牛，坚决反对!硬是犟了几个月，不让父亲提起。爸爸一再劝解：“老黄牛虽然给我们家出力不少，它的吃喝拉撒，要你多费多少心啊!没有机器没办法，现在人们发明了耕地的机器，不吃草不喝水，加油就能走，何必再养一头牛，让你不得歇息，多费多少心啊”!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牵着要走时，老黄牛一脸的疑惑，竖起耳朵，甩打尾巴，狂躁地踢踏地面，偏着脑袋寻找妈妈的身影!当妈妈红着眼睛，过去抱住牛脖子，抚摸它的肩胛，对着牛耳朵说：“大黄牛，给你换个主人，你就去吧”!老黄牛瞪大眼睛看着母亲，母亲哽咽着对牛贩子说：“我的大黄牛可好了，听话口壮肯出力，一定给它找个好主家，千万不要贩到杀屠家，那样我就不卖了”!牛贩子答应着，使劲地牵僵绳，走出去老远老远，黄牛仍然不断地回头，一个劲地跳跘，母亲站在台阶上，直望着老黄牛“哞哞哞”地消失在路尽头……
四、理家经营
在我记忆里，妈妈是干练大方的人，再忙再累，总是把家里收拾得井然有序，我们的衣服永远朴素干净、小辫子油光发亮。
老家的房屋东西狭长，东头临街，略微大于一间门面，在奶奶的时代，就有出售手工油饼，经营日用百货的传统。到妈妈手上，任政策如何变化，我家的小卖部是坚持经营，从未间断。
母亲只念过几天“夜校”，虽识字不多，简单的帐还是算得来的。神仙岭不逢集的一天，妈妈老早地拿个大布包，就赶车去县城批发货物。晌午时分，妈妈老远就大声喊着我们的名字，推开家门，弯着腰迈进门槛，背上一个大布包，几乎是拖了进来!我们兴高采烈地围住母亲，她先是去后案子端起瓦罐，猛灌一气滚水，再洗一把手脸，炝浆水洗洋芋烧水，然后才打开大布包，哇，包里全是琉璃花红的各色零货，看得我们眼花缭乱。这时母亲会拿出最好的项链、发卡、首饰，给我们打扮起来，姊妹们感觉个个像小公主似的，无比幸福!就这样，母亲从来都舍不得买一碗饭吃，饿着肚子赶回来给我们大家做饭。
神仙岭的集市，其实只有半天时间。人们赶早把地里的活干完，吃一口干粮，男人们甚至不换下地的行头，就来到集上。采购一些必须的食盐碱面、农具农资、鞋包布料，到一两点钟集市上就很少有人了。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妈妈很早行动，把货物每每摆一个样品在门前的案板上出售。母亲面皮软，经不住买家的讨价还价，往往以成本价成交，虽然赚利很少，但却赢得了声誉，货物周转很快，规模也越作越大，除去家里的零花钱，倒也略有盈余。下午四五点钟，妈妈也和其他的农民姊妹一样，还得去田地里劳动。
五、患难情深
一九九五年父亲病了，再也没法上班，有些老主顾就来家里找爸爸瞧病。妈妈撂下了生意，田间的活儿也减少到只种几亩小麦和一点胡麻洋芋的份上，腾出大部分时间去照顾父亲。到二零零五年父亲逝世，整整十年，母亲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照料父亲的生活起居和治疗维护当中!大到洗澡穿衣上厕所，小到梳头洗脸剪指甲，跑医院，看大夫，取药、熬药、吊针，无微不至!
父亲在世时对我们说：“你妈妈是世间最好的‘贤妻良母’!思量起来，我这一生，无愧于其他任何人，唯一亏欠的就是你妈妈!她从十七岁嫁进咱家，先是伺候你奶奶，再是拖儿带女，我害病的这些年更是辛苦她了啊!起早贪黑，风里雨里，忙里忙外，苦死苦活，没享过一天福，我这辈子没法弥补!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们要好好对待她，劝她少劳累、少操心，不要惹她生气……她老得不得动弹的时候，你们伺候好了，就当替我还她的恩情啦……”说着说着爸爸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赶紧用纸巾帮他擦拭。在我记忆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父亲流眼泪，我对爸爸的埋怨也彻底消散了。
如今妈妈也仙逝了，当我想起爸爸的话，更是悲伤不已，心中的痛无法言说。唯一可以告慰父亲的是：我们姊妹几个按你的遗愿，在这十三年里尽量让妈妈少劳累、少操心，但你是知道的，只要能动一点，她就一刻不停，扫完院落再收拾屋子，拔锅挖灶、烧水做饭……操心是她的顽疾，永远不停地操这操那，直到去世的前几天，还在操爱娃的工作、蓉蓉的考学、甚至我的身体!三年前的大年夜里，妈妈中风了。清楚记得那天西北风嗷嗷的刮着，医院放假没有上班，浓霜和大雪封死了道路，无赖之下只好在家里维持治疗，那几天我哥哥可是出了大力，你给传授的医疗技术都排上了用场!我们的眼泪和祈祷，或许感动了“老天爷”，正月初六天放晴了，道路刚能通行，就用医院的救护车把妈妈送去县医院接受正规治疗，大概有两个月，母亲病情平稳后才回到了家。自那以后，母亲身体一直欠佳，因为体质差血管细，神仙岭医院的护士没一个能扎得了吊针。或许是“爱的力量”鼓舞着我，只有我能给妈妈扎得上针，所以“看望”母亲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一旦给妈妈扎上静脉针，我就一直握着母亲的手，一来是防止滚针，也为了温暖她的手，给她安慰。每到冬季，她的病情起伏更大，所有的寒假，我就给母亲亲自扎针输液，每每都能起到效果，扳回病势。爸爸你放心，我们替你伺候妈妈，没让她受苦受罪，平常吃得好，睡得香，常换衣服常洗澡，即使上路的那一刻也很体面，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带微笑，安静祥和，爸爸!
六、最后的诀别
一百天前，妈妈似乎是得了感冒，没精神，低烧嗜睡，哥哥和大姐非常着急，找了仙岭医院最好的大夫诊治，病情时好时坏，反复不定，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我去县城四处打问，寻找大夫，好不容易托人请到了一个名医，当我们赶到娘家，母亲还是一样沉沉地睡着，大夫认真地检查、诊断。我们心里多么渴望能够出现奇迹，手到病除。可是大夫告诉我们：老妈妈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多脏器衰竭!给母亲舌下含了一粒“救心丸”后，把哥哥叫到一边安顿后事。我立刻明白了一切，好像五雷轰顶，扑通跪在地上，愣了一样，半天回不过神来，接着泪如雨下，掩口跑出屋子……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我拉着母亲冰凉的手，试着在母亲的手上寻找一条静脉，想着给母亲再扎上针，等到出现新的奇迹!自言自语：“妈妈你别怕，输完这瓶液体就好了，您还可以拿着小櫈子去院里晒太阳了”!
第二天，农历丁酉年的五月初六，妈妈终于走完她艰辛的一生，永远离开了这个她操不够心的，不舍的世界! 当母亲的棺椁盖上的时候，我爬着那个新做的木头匣匣不忍离开，街坊们硬是把我拉开，真想陪着母亲一起离开这个令人伤感的世界……
磨砺尘世的我已到了中年，经历了二老先后离世，对“母爱”两个字有了更深的体会。妈妈的爱是天空，是大海，它充盈于天地之间，博大无私;它孕育万物，护佑弱小，抚育我们长大、成熟，勇敢地面对一切!而当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个新磊的、大地痛苦地抽筋抽起的坟包!纷纭往事，历历在目，我的心就会向妈妈诉说：我是你们遗弃在尘世的孤儿，没有爸妈的孩子不如一颗野草!我是多么多么地思念，思念故乡里，再也见不到的妈妈呀!
作者|胥小蕊
公众号|甘宁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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