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笔：冬天的回忆

　　那年的冬天，是我人生的低谷。我搬离了原来的居住地，租住在一间简陋而寒冷的小屋，生活非常艰难，心情灰暗无比。

　　村里打来电话，通知我回去给儿子补交医保费。

　　我离那个家已很遥远，且工作不允许，便想到了他俩。

　　他俩是我楼下的邻居，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我们彼此尊重，相处一直很亲密。我拨通他们家的电话，请他们帮忙代缴，等我有空时再还给他们。

　　电话那头，他满口答应，她在那边抢过电话，一再强调这不算事，不要放在心上，等我空了再说。

　　数月后的一天，终于得空休息，我便约请他俩茶室坐坐，顺便还他们钱。

　　朋友小静是他俩的干女儿，被我拉来作陪。

　　老太有多年的糖尿病，身体浮肿，手指变形，没法做饭，不能洗衣，每天一大早在楼下数着步子快走。老头不仅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还不离不弃陪她数步子，陪她四处游玩。她喜欢大红大绿的衣服，浮肿的身躯挤在小一号的衣服里，怎么看怎么别扭，可他却连声夸赞：“嗯，不错，好看!”

　　我和小静看到她时不由一吓，只见她脸色苍白，精神不佳，每走一步都有步履维艰的感觉。她一看到我，就激动起来，她喊着我的名字，拉着我左看右看，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你还好吗?在外面，多注意身体……”

　　而对于我对她健康的询问却避而不答，他则在一旁轻描淡写地笑说：“前两天切了个脚趾头。”

　　我愕然，埋怨她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而来，她却挤出微笑：“没关系，我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可那吃力的微笑明显掩饰不了她真实的疲惫，我扶她上楼，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唠叨：“你瘦了，瘦了……”我笑，瘦了才好，省得减肥。

　　因她的病有很多禁忌，只是替她点了杯白开水，许是忌食已久，她有点不管不顾，说少吃点，没事的。看到她孩子一样渴望的眼神，我们没有反对。就这样，我们边吃边聊，说些家长里短，也有无数的安慰。中途我接到两个电话，她体谅地说：“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别管我们。”

　　我说没事，可当第三个电话响起时，他们都不淡定了，连连催我快走。小静也说：“你有事就先走，我在这陪他们。”于是我去前台結了账后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的脸色突然铁青，呼吸也急促起来，老头问这附近哪有药店，她需要速效救心丸。我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用的，顿时急了：“我知道，我去买!你等着!”

　　说完，我拿了包几乎是逃命的状态冲出了茶室大门，骑着电动车一路狂飙到最近的药店，拿到药后直窜到收银台：“不好意思，我需要插下队，等着救人!”看到我手里的药，正在付钱的顾客赶紧让出了位置。

　　好在，在我把药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安然无恙，我松了口气。她吞下药后突然抹泪，我急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她摇摇头，他在一旁解释说，她是觉得活得太累是难受而哭，还说我有事先走，她没事，他都见多了，而且已经打过电话叫他们儿子开车来接了。

　　也许是见惯了她生病的样子，也许是看她确实没事，最终，我提前走了。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们，是老头接的，说她很好，已经到家了，没事。晚上再打，仍说没事，已经睡下了。

　　半个月后，小静电话我说：“我干娘走了。”我愣住了，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小静说，就是我们喝茶的那天，没回家就直接上医院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似遭雷击!我拨通他的电话，却又无言以对，只是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身体不好，还吃了带糖分的东西，我……”我说不下去了，心里愧疚万分。电话那头的他非常平静，依然是轻描淡写的语调：“不怪你，是她自己的病，是并发症引起的，早晚的事，我就是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的……真的跟你没关系，你千万不要自责……”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文章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