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写儿时回忆的散文:似水流年(2)
之二 牧童黄牛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每每读到这几句小诗,就会想起童年,那段最美好的岁月,那些和外公一起,骑在牛背上放牧的日子。
伴随着长长短短的鸡鸣,天刚拂晓,黎明未到,外公的鞭子一响,扯着嗓子一声吆喝,村头村尾的宁静就此打破,外公、牛儿们和我就迎着晓风出门了。
几里地外的”遥远”的那座山坳里,曲径通幽,有厚厚的杂草,是牛儿们眼中的美餐,而且远离农田,小溪淙淙,是牧牛的风水宝地,能满足牛儿们所有的渴望,当然也是我玩耍的乐土。
等我们晃晃悠悠到山坳里,已是朝阳冉冉,漫山遍野都受着阳光的沐浴,也彻底刺开了我惺忪的睡眼。伸手擦一把汗,任由一绺绺乱乱的头发草一样蓬松着,一头冲进了山坳里的角角落落里找乐子去了。全不顾露水打湿了裤脚,晨雾迷蒙了双眼。
最爱的,自然是山里杂七八样的野花了。野花遍地是,有的在枝头灿然开放,肆无忌惮;有的在草丛羞涩展颜,躲躲闪闪;还有的,在悬崖石缝间一枝独秀,独领风骚。采花,是我的第一桩乐事。爬上攀下,全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态,采花大盗非我莫属,不一会儿,姹紫嫣红,尽收怀中。再去折几支柳条,缠着割草的外公,编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大的花环,小溪为镜,臭美几圈后,意兴阑珊,就成了最喜欢的小牛的花冠了。
那条小溪淙淙,清泉石上流,是这片山坳里生命的殿堂。风行水上,被我丢弃的花儿顺水流走,累了饿了,外公总能魔法般变出令我垂涎的各种吃食:要么是杂样山果,要么是一个红薯,要么是烤熟的毛豆……溪水边,狼吞虎咽,渴了,掬一口澄澈的溪水,顺便洗洗我花花的脸。吃饱喝足,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靠着大树,脚丫子浸在水中,任鱼儿轻咬,静听知了的长鸣和牛铃响叮当。外公扯几张树叶和草杆,编一扇扇子,轻轻摇动,驱走蚊虫,我也很快酣然入梦。等我一觉醒来,小溪的倒影里,又只剩下蓝天白云和外公了。
直到外公扯着嗓子的一声嘶吼:“华子,赶牛回家喽!”,漫山遍野撒欢的我,才收着脚丫子,踏着夕阳,和心满意足的牛儿们,招摇着,嬉戏着,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没有短笛,有我稚嫩的歌声荡漾,有牛儿们此起彼伏的叫声悠扬,没有华灯,有萤火虫举着它小小的火炬穿梭。田野上,农夫们三三两两,扛着锄头下地归来,一路桑麻。炊烟四起,呼儿唤女的声音长长短短,此起彼伏,和炊烟一起,将空旷了一天的村庄填满。骑在牛背上,夕阳把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缤纷的晚霞映着我淳朴的衣裳,每每凝望那绚丽的彩霞,我无数次痴痴地想:何时,我能穿上那样华美的衣裳?
如今,枯坐灯火楼台间,常幻想云山佳处,那个云外的天,是否有个山峦耸翠野花盛开的人间,有一个田园,牛儿伴花老。我还是一个牧童,会轻哼一曲乡间小唱,随晚风悠扬,截一段青竹,横一支短笛……
之三 茅屋长夜
当整个村庄,当原野上,当天地间,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气温愈来愈低,渐渐的,河水不再淙淙作响,渐渐的,房前屋后的树木都垂下了冰凌,才是我盼望的冬天。
那时候,仿佛格外寒冷,下雪的日子也特别多。村子周围的环村河里,总是结着亮晶晶的冰,我们一群小孩子,最喜欢在那里溜冰玩。小村的院落里,房顶上,常常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偶尔,一群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院子里的小树杈上,蓬松的雪花就会飘落成一股白色的小旋风。
我总觉得,这样冰天雪地的冬天,才有魅力,才更像是冬天。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外公喂牛的茅草屋,和那个茅草屋里的漫漫长夜。牛是大胃王,在三更时分都得起床喂它,才能在天明前喂饱,因为他要有反刍的时间。因此,鸡叫头遍,我便被外公拉起来,惺忪中,和他一起趔趄到喂牛的茅屋。我自然还要酣睡一场,外公就在屋子里升起一堆火。屋外,北风呼啸,雪花飘飞。室内,火堆通红,温暖如春。屋子暖了,牛儿安顿好了,外公就坐在火堆旁,给我烤红薯,炸玉米,不时往火堆里加一些牛粪或者木疙瘩。那时,木材金贵,烤火是舍不得用的,夏秋时节孩子们捡的干牛粪就成了取暖的利器。偶尔有一两个起早拾粪的老翁,来茅屋里歇歇脚,外公就烧好开水,多烤个红薯,滚烫的开水滋滋啦啦的哨音,从低吟浅唱到婉转悠扬,直到水花翻滚热浪沸腾。白色的水蒸气、牛粪的烟火气,烤红薯的微焦香,玉米花的甜香,在屋子里娜娜袅袅,缭绕弥漫,将整个屋子蒸腾得雾气蒙蒙,氤氲迷离。说着笑着,吃着喝着,伴随着他们随口闲聊的琐碎的家常,一切都温馨而祥和。
我最感兴趣的,是在火堆里炸玉米花吃。看着那金灿灿的玉米粒在火堆里,倏忽不见,正自着急,忽听膨的一声炸响,一颗松脆的白色小团花腾空而起,紧接着,火堆里噼噼啪啪连珠炮似地响了起来,一朵朵香甜的小白花争先恐后从滚烫的火堆里弹跳出来,蹦的到处都是。我欣喜若狂,困意顿消,满地捡蹦出来的玉米花。
茅屋里的我,除了烤火、烤红薯、扒拉玉米花外,就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捧一本书在手,在温暖的火堆旁,朗朗读书。学校里发的薄薄的课本,不到十天,我已全书会背,漫赢得来烤火长辈的啧啧称赞,说我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成为了全村家长教育伙伴们的范本。这哪里是得益于这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勤奋”,其实何尝不是玉米花的诱惑呢?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把灯看累了,把书看厚了,把外面的雪看白了,把个子看高了,把外公看老了……火堆融融中,我走过了一个个最温暖的朔风冬日,火堆融融中,我走过了人世间的最温馨的三九严寒。
往事渐远,一念经年,那个茅屋,那一场场冬雪,那个小村,都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但那些雪中茅屋里的往事,那些年少的心情,却愈来愈清晰。
记忆中,一切都还是我旧时的模样,而我,纵借文墨万千,忆怀旧时那个草屋,和那草屋里的外公和少年,又怎样才能回到走出山村的那条弯弯山路?怎样才能回到从前茅屋的门前?那个茅屋,又怎样才能装载我喧闹绮丽的尘世俗心,任它风雪狂舞,自岿然不动?
作者:王桂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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