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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啦:街长有他的善良,有他的坚持,即使没有高度的智慧,照样可以求得天生的快乐。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街长》这篇文章吧。
这小镇上的人,一年比一年多。卖鱼的,卖豆腐酱干的,卖蔬菜的,两边一溜儿排得老长,中间挟一些杂货摊子和卖老鼠药的,卖主的吆喝声买主的还价声,还有那在人缝中乱钻的自行车铃声,使这小镇子热闹起来。
人多了,撞胳臂碰腿的,车子碾坏东西的,由争斤较两到捋袖子拍胸脯骂街的时有发生。这时人们就喊街长。街长往中间一站,就有人递上烟来。“不要,不要!”街长的手舞开,严肃得像严正无私的法官,尽管烟瘾像小虫钻心。
街长把自己看得很高。每每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望着偌大的市场,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举手投足学着干部的味儿,踱着方步走路,挥着手说话,锁着眉装出一份尊严,只是那戴了多年也舍不得扔的抹乎帽和终日里不见换的敞开衣襟的旧棉袄,显露出他的寒酸味儿。
街长叫大憨,父亲在的时候开了一间铁匠铺子。人生得笨了,或许也太懒了,父亲一身好手艺到他这一代给断了。那正是“革命最激烈的年代”,街道有一个剧团,每到晚上那排演样板戏的学校里十分热闹。
开初,大憨像那群娃一样,托着下巴看热闹,后来,有调皮的娃站在课桌上唱“谢谢妈”,喊:“你是那个溜子?”娃们乱了,吵哄哄的碍着排演。有人说:“大憨,你管管娃。”大憨从角落里站起来,在娃面前高出一大截,手从衣袖里抽出,大巴掌拽了拽几个顽皮的娃,带吓带撵,娃们安静下来。
冬夜里很冷,有人把学校的凳子砸了烧火,烧茶喝,大憨看了心疼,白天不打铁了,四处拾些柴禾,放在学校里烧火取暖。夜深肚子饿了,他又在自家地里刨一些红薯烤熟了给大家吃。他给大家不少好处,有人给他戴高帽子,时间长了,封他“团长”他也当真。剧团四处演出,他肩上落了个重担子。当了团长,那手艺就荒废了。
父亲过世后,他一个人打流浪。人到了那个年龄,总是想老婆。他想演铁梅的红霞,晚上梦见红霞那长长的辫子,细细的腰身老在面前里晃来晃去,他伸手张臂把她揽在怀里,亲她,被她的手挡住,急了,他把她压在身下,早上醒来裤子湿了一滩。他又想跑龙套的满云,满云丰满的胸脯令他时不时偷瞄,想入非非。在一起时间长了,胆子大了,竟有意无意的碰碰她。满云很坏,看他一身傻力气,骗他团团转,大事小事都喊他,累得他屁颠屁颠却十分愿意。
一天,街上来了一个瘦小的女人,发黄的头发有些凌乱。有人撮合着把她带到大憨家。大憨发慌了,几天晚夜不敢回家。
那女人看大憨是个老实人,想着自己的处境,把一个乱糟糟的家收拾得清清爽爽亮亮堂堂的,就没有走的意思。
大憨没女人时想女人,有了女人却怕女人,让了床给那个女人,自己在厨房打个地铺,死活不沾那个女人的边。
大憨铁匠活做不了,靠四乡磨磨剪子挫挫刀混口饭吃。
那天,大憨中午干活回家,远远看见家门口围着很多人,不知发生什么事,紧赶着回家,看到一个汉子拽着那个女人嚷嚷着,女人被拽得头发凌乱,衣裳不整,手拽着门框就是不走。汉子很凶,看来是那个女人当家的。女人不走,是怕他,想必是平时在家挨打,打怕了跑出来的。
大憨插到女人和汉子中间,说么事么事啥?好说好商量。那汉子见到大憨,气不打一处来,封住大憨的领子,使劲一拽,大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汉子接着又去拉女人,嘴里嚷着:你这个贱人,不要脸,到家不整死你!又抬起手来打那女人。大憨见状,顾不到许多,把那女人抱在怀里,护着她,任凭那人捶打自己。
街上的人看不下去了,有拉架的,有指责的,有暗下黑拳的,乱成一团。有人报了派出所,民警把那汉子带走了。热闹一过,人们渐渐散去,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女人见大憨脸青鼻肿,想着自己牵连大憨挨打,鼻子一酸,泪水滚了下来。
大憨见状,慌了,用手去揩她的眼泪,又觉不妥,僵着手,嘴里喃喃道:别,别呀,他走了就好了,别怕,有我呢。女人仍是不语,想到还没有吃饭,默默到厨房做饭。
晚上依然无话,大憨想安慰女人几句,不知从何说起,像往常一样,到厨房地铺倒头就睡。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一股陌生的 气息惊醒了他,他一咕噜坐起来,昏暗里那女人站在他的面前,见他醒了,也不拉灯,轻轻挨着他挤进被窝里。
大憨非常害怕,从没近过女人,便往一边躲,女人紧紧抱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他一阵目眩,呼吸急促,嘟囔着:别,别这样,不好。大憨推开女人。
你嫌弃我?女人说。
不是。
那为啥?
你是人家的人……大憨的本意是说等办了离婚手续再在一起。
女人听不明白,嘤嘤地哭了,哭声里,透着一种伤心。大憨不知所措,双手扶着女人的臂膀说:我,我会对你好的。女人默默地靠在大憨的怀里。
在这个昏暗的夜晚,大憨抱着女人那柔软的身子,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和幸福弥漫着整个身心。他想着夜可以更黑些,更长些,日子竟有这般的美好甜蜜。
然而第二天,那汉子带个娃又来找女人,改套路服软,说以后保证不打她了。娃见到妈妈,哭着喊着要妈妈,女人心软了,最终还是和那汉子走了。
街长依然过着寡汉头的日子。
如果不是新任镇长把街面铺成水泥路,如果不是这几年街道市场热闹了,大憨那靠磨剪子铲刀糊口,靠救济款过年的苦日子不知熬到驴年马月。
起先,镇长把一个袖章给他带,让他早起沿街两边撒石灰线,管管喜欢往前挤不听话的生意人。大憨认得真,买个大扫帚从上街扫到下街,一下让街道整洁了。他又管起市场纠纷,成了小镇不可缺少的人物。
街上有帮人,专干接买接卖的营生,四乡的农民篮里拎了活蹦活跳的鲜鱼呀,鸡仔鸭仔呀,黄鳝老鳖呀,一进街口就被他们接下来,摆上市面价钱高出一大截,而且他们都有固定的领地,有外人先来占了某人地盘必引起争吵,大憨来了,他们封他街长的官衔,捧他的场:你看看他的红袖章,政府派的,我们都听他的。不听不行啊,要罚款的。这大个市场没个人管也不行。帮腔的一围,那主儿就萎了。
街长也邪乎了,牛高马大的摆架子:我今天可以让你在这儿摆,我明天可以不让你在这儿摆。也有吃生米的不睬这一套:他们啥样我啥样,这市场是你家的吗?
街长无语,锁眉发愣,手挥不出去,靠在背后,沉思?威严?毕竟是当过几年“团长”,毕竟是在街面上混过,街长又换个脸面,老三老四拍人家肩膀:好了,好了,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吵了,都摆吧。那主儿心里骂着“二百五”,蹲下不理了;争场的人也心里骂“二百五”,找场子去了。
街长虽然有些二百五,心极善。这天,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被一个卖藕人抓住不放,说她碰断他的藕,要她买下。姑娘望着四周陌生的面孔,望着一脸蛮相的卖藕人,又急又羞,又委屈又害怕,脸憋得通红,讪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卖藕汉说:我不管你故意不故意,吶,四斤半,三毛一斤,一块三毛五。
姑娘的泪水快要淌出来,带着哭腔说,我是来接我哥,没带钱。
街长来了,扒开人群问怎么回事?卖藕人瞟了街长一眼,粗声说道:她把我的藕碰断了,我要她买回去。那姑娘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我这藕怎么卖呀?
好了好了,街长习惯地把手往下压,对卖藕汉说:一个小姑娘,算了吧。
你买?
看你说的,街长咧咧嘴,堆着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腊月黄天围这多人,怎么做生意?这样吧,叫她给几毛钱。
我要她几毛钱?说的难听。
你要怎么着?街长脸变了,对姑娘说:你走,有事找我。
姑娘带着感激的眼神迟疑着走开。卖藕汉也不说话,上前一把封住街长的领子,啪啪左右开弓,打得街长眼冒金花。
摸着打痛的脸,街长愣了好长时间,半响变得大咧咧的,说:好,打得好,这钱算付了。抽身就走。旁边有人问:他是孬子?
街长仍然是街长。仍然早早起,打石灰线,仍然在人群里忙乎着,仍然在夜幕拉下之前,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扫大街。
作者简介
丁松,笔名俗人俗语,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小市镇人。热爱文学,八十年代偶有文字见诸报端。人生如白驹过隙,一觉醒来,竟过花甲。余年,重拾旧梦,不亦乐乎。
作者: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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