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生活回忆随笔:枪走火
编者按:《枪走火》说了一件由于军人枪走火而引发的各种事情。军队生活总是充满各种回忆,至今我还记得在军队生活中枪走火的那件事情。
有一阵说是某部岗哨被袭,警卫被杀枪被抢,所以我们得提高警惕。平常发的是五颗信号弹,这时便换成真子弹。但老规定不变:子弹不上膛,保险得关上。这规定有点可笑。子弹放在腰上弹带的弹夹里,坏人从路边跳过来,你哪来得及上膛?没子弹半自动步枪还不如根拨火棍。所以我们都毫不客气地把子弹上膛,只是拉上保险。如有人来袭,保险一拨就开。班长们也不较真。
弹药库在营房两里外的农田里。夜里一人在漆黑的地里站着,偷袭太容易了。沿围墙摸过来,一棍扪在你头上,或一刀抹你脖子上,刹那就完命。弹药库里的机枪手枪手榴弹对坏人太有吸引力。一个人站岗,自己的命都难保,如何能保得住那大个弹药库?轮到我站岗,我便爬到弹药库里头的岗亭顶上。岗亭一丈来高,顶上象个池子,可以躺下睡觉。躲在里头,上膛的枪对着院门,万无一失。谁也不会想到站岗的站到了岗楼顶上。想抹我脖子根本没门。这岗亭给他们个梯子他们也爬不上来,更不用说徒手。有时班长来查哨,一脚踹在岗门上,把我惊醒,我大喝一声跳下来,吓他一跳。他不准我上岗亭,我答应,但他一走我又爬上去。生命诚可贵,任务更重要。何以不做烈士而又出色完成警戒任务,唯此一途。
站营门就没太多地方好躲,唯有营门两边的柱顶。先上围墙,再从围墙上爬到柱子顶上。柱子顶上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可以盘腿打坐,但不能打瞌睡,睡着了一头仰下去不是好玩的。防被摸哨,那地方最安全。居高临下,远近一目了然;在黑黑的柱子顶上,摸哨的连我的脚都摸不着 。
那一夜我站两点到四点这一班。那是最危险的时刻。我一接班就把子弹上上,背了枪爬到柱顶。坐了不久,看到朱协理员骑车过来。朱协理员胖胖的,扎根腰带。他是司令部负责警卫工作的,常来查岗。按规定他来了我们得给他敬礼,没人给他敬礼。他便歇了车,四处找人,“人呢?” 我说:“在这儿!”他找了半天还是找不着。我下到围墙上他才看到我,惊叫:“当心!” 忙过来想帮我。我一纵跳下来,枪在背后夸夸响。他问:“怎么上那儿去了?” 朱协理员很和善。我便从实招来,说建议以后夜里站岗都蹲那上头,那里最安全。他仰头看那柱子,大叫:“那么高你爬上去了?绝对不能再上那上头!那太危险!”我只得答应不上。他嘱咐好半天才上车离开。
他走了。我站了一会,便坐到墙根,背枪靠墙打盹。估计接哨的要来了,我才迷迷糊糊扶着墙站起来。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心想谁这时候放炮仗? 一会闻到一股火药味。莫非是我的枪响?我取下枪,拉开枪膛一看,子弹只剩四颗。一闻,枪膛里还有股火药味。是我枪走火无疑。我吓醒了。怎么回事? 可能是我跳下墙时碰了保险,我挣扎着坐起来时又碰了扳机。幸运的是我仰靠在墙上的后脑没顶着枪口,子弹上天了。枪走火得挨记过处分。按规定得马上报告班长,班长马上通告排长,排长马上通告连长,连长马上通告司令部。一年来没人枪走火;好事第一没沾着,坏事第一总叫我撞上了。这一枪肯定惊醒了不少人,因为五十米外就是机械连的宿舍。马上电话铃就会响。
我等了好半天,没什么动静,发现枪声除了惊醒我外没惊醒任何人。接哨常常是班长带队,这回只刘三多跟着南门下哨的来了。我把剩下的子弹给他,说我走火了,答应回去报告。刘三多是成天嘻嘻哈哈的山西小兵,接了子弹便装到他枪上。我怏怏地背起枪朝回走。想着班长会骂我,排里会开会,连里会开会,我要做检讨,连里还会宣布对我的记过处分,心里焦躁不安。
回到营房,我把枪放到枕头下,倒头便睡。一切等天亮再说。
醒来时全班都轰轰的。出事了!三多枪走火打着自己了!
三多换岗时蹲地上去取子弹。他左手握枪,右手去开弹夹,一不小心碰了扳机,一颗子弹打飞了他的大拇指,原来他的大拇指盖枪口上了。他痛得倒地打滚,死命嚎叫。班长背了他直奔医院。医院简单包扎后把他紧急送往空军总院去了。
这事闹大了。司令部派专人调查,发现枪里只剩三颗子弹。还有一颗哪里去了?问到连里,连里问排里,排里问班里。原来我前班走火一发。一夜两次走火,问题更严重。
接下来班里,排里,连里整顿。周日连里开连务大会,要我检讨。我念了个稿子,用标准的红安普通话,保证谁也听不懂。走火伤了自己的都不给处分,还给我处分?但指导员宣布给我个口头警告处分。会后我找指导员,问口头警告是个什么处分,他说就是没有处分。
三个月后刘三多出院回来,红光满面,嘻嘻笑着给我们亮他那只剩一节红肉的指头,说医院要跟他接指头。他们派人满地找都找不到那一节。说在空军医院日子过得赛神仙,这指头断得值,让他过段神仙日子。说他退伍时要部队给个三级残废证明,到地方去要补助
作者:蔡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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