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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人的伤感散文:七月的哀思

时间: 凤婷1158 分享

  编者按:《七月的哀思》讲述了在七月,二姐病逝于故乡的事情,表达了作者的哀思。

  公元二零一六年七月二十七日12时许,我的二姐病逝于故乡古奉先蒲城。

  “尘世上再也没有牵挂我的这个姐姐了!”

  当我踏着老秦人悲怆而凄婉的哀乐,从二姐的墓地——即西周贾伯王城之北塬踽踽走下时,我清醒而绝望地意识到了这残酷的事实。

  一滴滴老泪滴在黄尘里,砸开一个个小土窝儿。

  二姐叫凤侠,在我的姐姐中为二。她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嫁到贾曲常家的。

  二姐夫是个极精干的人,义气,且家道也较为殷实。而那时我们家兄弟姐妹多,母亲又常患病,家境的艰难可想而知,因而二姐家没少帮衬过我们。我结婚时新房的顶棚,是二姐夫从自家苇园里拣最粗的苇杆亲手绑扎的。便是婚蓆,也是二姐夫量好尺寸定做的。那年月,缺吃少穿,连烧的也是艰难之至。有一年年关将至,我大哥家案底却空荡荡地。多亏我二姐家用手扶送来了一车炭,这才解了燃眉之急。我的二哥在贾曲中学教书多年,我也在彼做过两年多民办教师,光吃我二姐送的馍,少说也有好几笼子。“_”翦除,生活依旧艰难。二姐常用一方蓝格子手帕裹着几个夹着肉片的白面馍,送给年迈体弱的父亲。后来,二姐家在贾曲街开了羊肉店子,五天一集,每集都要定时把最优质的羊肉连同汤和烧饼送到五里之遥的娘家。此时我的父亲已过世,只剩母亲一人。而我的二哥因经商受挫亦蛰居家中。二姐每次送羊肉,必是双份,二哥也算沾了母亲的光。再后来,二哥家接连遭难,母亲惊吓不已,只好移居二姐家,直到弥留之际才回到宜安家中。那一年,秋雨连绵,如泣如诉,确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啊!而母亲病势日笃,仓猝间我自渭南赶到二姐家,亲侍床侧。感谢二姐,在娘家遭遇重大变故情势下,慨然接养了老母,替我两兄弟分忧行孝。

  如此大恩,弟还不曾报答,你却殁了!

  大约阴阳两界有着心灵感应,就在我二姐自蒲城转院西安的前一天晚上,我忽然就梦到灞河泛了滥,洪浪涛天,连灞桥也被冲得垮塌一片。隐约中空里飘来父母亲的声音:“三儿,一定要把你二姐照看好”!却不见人影儿,惊醒时原是南柯一梦。到了第二天便得知二姐已转入西安一家大医院疗病的消息。

  二姐转来的当天,我便赶了过去。她虽然移入监护室,但精神尚可,思维也清醒。问及病情,她只说不大想吃饭,浑身乏力,老想睡。出来问陪侍的外甥女娟,说是做过B超,医生说心脏有一根血管堵塞,怕是要安支架,我的心不由一沉。可过了数日,又说血管并未堵塞,而病情却日渐复杂。在生命体征的各项化验指标中,相继出现红色警报。先是呈现出危及生命的高钙状态,继为低钠、缺钾、蛋白严重流失,再加上积液,腹胀如鼓,而人精神也大不如前。依旧不思饮食,整日嗜睡。医生疑为瘤,于是便转科。每日排查,却无法确诊,只好降钙、升钠、补钾、补蛋白,孰料按下葫芦冒起瓢,终是治表不治本,而腹液20多天抽出10000多毫升,竟然断不了流,也找不到源!专家会诊,都言人命殆危,就是不知病根。询之于主治大夫,竟大言不惭:“我们是三甲医院,像这种查不清的病多的是,回去人就毕了,这很正常,没啥奇怪的”。是现代医学的尴尬,抑或是这些庸医的麻木,冷血,无能,以至于良心缺失?

  二姐生的希望日渐渺茫,只好又转回老家医治,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二姐在西安住院这20多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过去:了解病情变化,与娟、恒姐弟俩商量医治的办法,多方寻求专家教授分析病理,而做的最多的则是为二姐送饭,陪坐。沉疴中的二姐她几乎完全没有了食欲。初时送的沙县补血、补气类的煨汤还能喂那么小半碗,有时还能喂小半碗搅团,半个桃子,再后来只能尝上几口,便不再吃。我确乎为送饭费尽了心思。这期间送过老蒲城的沫糊辣子,椽头蒸馍,民乐园饮食超市的鱼鱼、葱花饼,百福乐的纯牛奶、无糖饼干;而送的最多的则是各种粥。有老魏家的皮蛋粥,黑米粥,薏米粥,还有我亲手熬的不放冰糖的八宝粥。可提去的饭,她极少动。因天气太热,放不得的,只好倒掉。我无计可施,只能与她对坐。说是对坐,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她躺着,我坐在对面的床头,常常一坐就是三、四个钟头,直到晚上八、九点,在她的催促下,才搭车回到育才路我的住所。对坐时,姐由于无气力,极少说话,有时说不上几句,又昏昏睡去。我静静地注视她日益消瘦的脸庞,眼泪直往肚里流。我知道,二姐与我想处的日子不会太多了,我要多陪陪她。我天生一张黑脸,不会笑,又不会藏情,有次险被二姐看出破绽,只好佯作欢颜,曲于应对,而背过人时,则悄然抹泪。

  人常说“养儿防老”,我以为养女同样能以防老。我的外甥女娟,数十天守护在她母亲身旁,亲侍药食。每日为母亲擦洗按摩,端涮便盆,且婉言劝慰,以宽其心。母亲不进食,便故作娇态,直到母亲勉强进食为止。外甥恒,亦与娟昼夜轮流守护。母亲出现危情,姐弟俩则目不交睫,一同守候在侧。恒妻也告假,多次赴省城看护。最是二姐的孙女絮之,自小她婆呵护备至,婆孙一往情笃。此时也协助姑妈为她婆洗头,揉身,种种孝行,难以尽述,也不枉她婆疼她一场。我常年在外,姐弟别多聚少,谁料想在二姐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近一个月,却让我与她厮守了这多天,亦让她最心疼的孙女侍奉了她这多天。

  唉,这是冥冥中上苍的安排呀!

  贾曲本是西周古贾国的王城,习俗最古。二姐的丧礼从看穴地、设灵堂、挂挽帐、服斩衣、奠酒、点牌子、盖寿被、殓木、填柜、以至出殡,一切皆如古仪。常家本是大族,旧时贾曲半条街都是常家的。因此人丁颇旺,孝子贤孙一长串,逶迤数百米,一路鸣鞭放炮,哀乐喧天,引魂幡在前招引,二姐的棺木由古色的龙杠抬着一直抬到北塬陵地。唉,一个普通农家妇女,死后能有如此的风光,也算哀荣备至了!

  二姐在西安住院时,忽一日精神见好,她兴致地告诉我,待她病好了,要到大雁塔旁我的家里看看。我告诉她,我家在二楼,不高,她上得去。早在去年冬里我回蒲城看她,她说等空闲了要我陪她到“秦之声”演播室看一场戏,我当即就满口应承了下来。可如今……唉,唉!这一些都成了终生的遗恨!

  聊以自慰的是,就在二姐从西安要转回蒲城时,我从外甥恒手里接过轮椅,坚持将二姐从病房推下楼来,一直送上救护车。我心里想:这莫非是我们姐弟的生离死别?一念及此,双眼竟汪满了泪水。幸亏妻多了个心眼,抓拍了我推着二姐的情景,为我姐弟留下了最后一张合影。

  二姐转走后,我独自躲在医院一隅,想起梦中父母的叮嘱,不由仰天大哭:“大、妈,三儿不孝,没能照看好我二姐呀!”

  按照秦地丧俗,人亡后七日登望乡台,始见阳间亲人焚纸哭祭,是为“七斋”中的“头七”。西安距蒲城路途遥远,我又是慢病之躯,只能在省历史博物馆后面,朝故乡方向烧化冥钱。姐的亡魂有知,当能望见他满头白发,一脸泪痕的兄弟在为她超度,——也免得她在那头替我操心。

  作者:李高田

  公众号:东方散文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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