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的青春回忆故事
编者按:青春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作者却觉得不堪回首,为什么呢?下面我们来看看《不堪回首的青春》这个回忆故事吧!
我就像一只被悬挂在高空的风筝,想飞飞不远,想落落不下。看不见的,正是我所不知道的——比如那深邃的天空,还 有那一团又一团看上去软绵绵的云朵;看见的,正是我所熟知的、多少次魂牵梦萦的故乡,还有那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那一道道沟、一条条羊肠小道…… 任春秋轮回﹑风雪洗礼,我的灵魂依然飘扬在 那个我称之为“故乡”的上空 。
——题记
(一)
马上就到暑假了,因为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一个周末,等到下个礼拜的这个时候,对于刘远来说是意义非凡的,因为他的中学时代就彻底结束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着迎接他的将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是他人生中的另一高度。
刘远清楚地知道,当初父亲为什么义无反顾的要求自己转学去县一中的原因。当然,他没有让父亲失望,因为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本来他今天可以早一点去学校的,可农忙时节,家人恨不得多长出一双手来,他怎能眼看着父母亲在地里汗流浃背地忙碌而自己又置身事外呢。他帮母亲除了油菜里的杂草后已是下午时分,按照往常他该动身去学校了,可一回到家看见 头缠绷带的父亲正要起身去给骡马割夜草 ,刘远又从倔强的父亲手里接过镰刀,急匆匆地朝山上赶去……
出了大门,他看见邻村的两个和他同校的学生已经背着一周的干粮向学校出发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刘远背着一大捆鲜嫩的野草一摇一摆地回来了。他为了不让受伤的父亲明天再去割草,他返回山上把刚才背剩下的 又背了回来……
换下草腥气的衣服,穿上校服,背上一周的口粮,心急如焚地朝镇子的方向走去,再晚就没有去县城的面包车了。
前一阵子碰到的那两校友恐怕已经到学校了,刘远在心里这样想到。
这时,天边传来了“轰隆隆”的打雷声……好像要下雨了。
这多雨的天气啊。
无论如何,他都要按天黑赶到学校,千万不能误了明天早晨的物理考试。不能让三年寒窗苦读在最后一刻被一场雷雨给冲毁了。但愿老天不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
刘远所在的村庄离镇上十五公里,而且全程尽是崎岖的山路,翻越两座大山,才能到达镇上。可想而知,这一路岂是“艰辛”二字所能替代的。
若能看的见, 刘远的脚印在这条崎岖的山径上依稀可见。正是这条让他流下无数汗滴的路程,才使他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去发奋读书。
是的,只有读书,才能使他彻底摆脱先人们的生活,完全背离眼前的山间小径,去往一个有宽阔路面的地方—虽然现在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也是这条路,使他变得无比坚强。即使面对生活带来的不幸,他也从不屈服。
思索间,刘远已经爬到了第一座山的半山腰。谁说不是呢,他为赶路,几乎是小跑着前行的,他感到刚出门时穿上的白衬衫已经粘糊糊地贴在后背,雷雨前的风飒飒吹来,倍加一股凉意。约莫过半小时,就能到达山顶,就算下雨,也好去就近的村子里 避避……
一阵风吹过,紧接着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如注……
一会儿功夫,小路泥泞不堪,令人寸步难行。听见山沟里的山洪怒吼着如猛兽一般奔腾而下。多想冲到那几棵高大的杨树下避避风头,他又忍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雨水汗水泪水顺着脸颊一应而下。一步三滑,他摔得狼狈不堪。
既然举步维艰,他只好又掉头下山。回家。
不幸的刘远,就这样一路嚎哭着回来了……
(二)
夕阳西沉,小山村沉浸在落日的余晖里。
放羊娃赶着成群的牛羊骡马浩浩荡荡地从远山深处呼啸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牲畜屎尿的气息,这是人们熟悉的气味,也是人们喜爱的气味。对那些视牛马为生命的农人来说,这种气味是浓郁香甜的—难怪有人说城里的汽油味让人恶心……刘远记得在乡中学上初一时有位老师,他总是在放完羊后才赶来上课,而且总是在上课铃响完 很长时间后才匆忙跑进教室,身上粘着野草不说,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因此有不少学生会捏住鼻孔……有天老师终于为自己开口辩解道,别嫌弃我身上的牛粪味,在农村谁家没有这些家畜,没有家畜,你们怎么耕种;在城里谁没有食用过它们,当你们在吃的满嘴流油之际,是否想到了它难闻的粪便味呢,恰恰相反,在我看来,这是世界上最好闻最原始的味道,它们伴随着我们的老祖先穿越历史﹑跨越时空,悠远而深长,飘香而古朴,难道不值得我们去赞美么……听完老师的慷慨激昂,同学们安静了许多,再后来也没有看到有人会捂鼻子。
俗话说:靠山吃山。
刘远所在的村庄地处深山,森林茂密,水草肥美,适合饲养家畜,所以家家户户牛肥马壮。往往牛马的数量能显示出住家的贫穷与富有。每家每户都有牲畜,放牧就成了问题,农闲尚能腾出人手看管,农忙就显得棘手。为解决这一矛盾,智慧的祖先们早有妙招,就是十户八户为一组,牛马分开,以牲畜的头数为天数,每家每户轮流放牧。
刘远父亲额头的伤就是上一轮出山放牧时被树枝划破的,被人从山上背回来时都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当时一家人吓得呜呜痛哭。刘远是上周末回来才知道的,听了母亲的念叨后,他差点也哭出声来。
当刘远狼狈地回到家后,他一头扎进被窝委屈地哭了起来——因为他错过了明天早晨的升学考试……
母亲端来了晚饭放在炕头,怎么催促安慰,他就是不想吃。最后他听见父亲踉跄的脚步走了进来。
远远,闲着哩,没有啥,先吃饭,等明儿一早我和你妈送你去学校。
在被窝里他哭得更厉害了——听了父亲的话。
别说是父亲有伤,明天新一轮的放牧又挨到他们家了,而且天一放亮就得赶马群出山,农忙时节,也不好和别人调换。还有,十五公里的山路,走到镇上就得花三个小时,然后再返回来……
别无选择,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三)
若,人生是由许许多多坎坎坷坷的路一段段组合而成,那么,初中的三年时光不可或缺,它的严酷让刘远终身难忘。而恰巧是这十五公里的行程铸就了他的坚毅和耐心……
天地一片灰暗,零星的小雨慢慢洒落,刘远的心情沉重的如同此刻粘满泥巴的双脚,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窒息﹑内疚。他想对父母说些感激的话,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或许,任何语言都是累赘和多余。
他只能奋力前行!
为了能赶上早晨的第一堂物理考试,也为了不耽误出山牧马,刘远在父母的陪同下不等天明就向镇子出发了。
你看,天气受昨天下午那场倒霉雷雨的影响,直到这会还没放晴,飘飘洒洒的细雨让人倍感心烦和厌恶。
唉,昨天晚饭时分的阳光是多么鲜红啊!
由于下雨的原因,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的艰难不必多言。但不管怎样,他们总算将十五公里的路程行走了一半。这时,刘远的母亲提出要独自返回村子,因为她还惦记着那些等待放牧的牲畜。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
鉴于父亲的伤势,只好让母亲先回。
刘远央求父亲陪母亲回家,可辛劳的父母哪肯让自己的儿子独自行走这黑暗的泥泞小道,硬要送到镇上才安心。
夜色中,看着母亲远去的身影,刘远的视线再一次模糊了……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走,刘远终于和父亲到达了小镇。
东方微微亮了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再下雨,但愿天会转晴,别让父亲再淋雨,最起码泥泞小路会变得干巴一些,不至于让他老人家再滑个跟头……
刘远在沉思之际,通往县城的中巴车已停在眼前。
车渐渐走远,刘远回头张望,父亲已和高山融为一体,巍峨屹立在他模糊的视线之外。
车上挤满了进城的农民,刘远找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座位勉强落座。烟味、泥腥味、人们身上散发出的汗腥味……夹杂一些说不出的怪味溢满整个车厢,刘远早已适应,其实自己身上的汗渍味并不比他人的淡,所以他也就坐地心安理得,毫无不适之感。
面包车行进一个小时才能到县城,刘远索性掏出一本阅读书,消遣地看了起来。他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了,父母的容颜﹑这一路的磕磕绊绊﹑风雨兼程,都让他心酸无比,心里有许多委屈想要一吐为快,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使得他的面颊看上去有种病态的感觉。他又拿出纸和笔,俯膝写了起来……
昨夜的雨水已冲刷掉我的惆怅
你的疲惫谁来安抚
这一路
真想化作一块块石头
铺就在你踽踽前行的脚下……
让你安然步履
是你
让昨夜不再黑暗
我的前方一片光明
蜿蜒崎岖的小路
让我履如平地
其实
我早已长大
不怕在泥泞中跌倒
更不会怕黑
我知道
泥泞 黑夜
是生活的常态
而你
将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过去
多想
替你分担生活的重担
却总被你疼爱地拒绝
还附加说
我能行 你还小
……
父亲
雨在继续
你一定要小心……
(四)
雨,似有似无地下着,下着……
此刻的校园一片静悄悄,如退潮后的沙滩,空洞﹑寂寥。刘远多么希望听见那稀里哗啦的喧哗还在继续,可是,没有,没有。即使他走的再快﹑起得再早,仍然没能听到考试的铃声。
迟到已是事实,无需犹豫,赶快进考场再说。
中考,是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抛开别的不说,就从县城的交通来说,绝对是一大亮点,堪称壮观。汇聚了全县二十三所中学的毕业生齐聚一城,使小县城空前的拥挤热闹。小餐厅﹑小旅馆的生意格外红火。有些乡下的学生,索性组团包下整个旅馆和餐厅。晚饭过后,县城北边的北向山上看书游玩的学生多的跟峨眉山的猴子似的,有些确实在读书,有些以读书的名义分享着他们所剩无几的中学时光。
至于刘远为什么还能在考试期间有宿舍可住,与他的班主任李敏和有关,李老师不仅是他的语文老师,而且还是学校的教务处处长兼他的班主任。刘远的踏实好学让不少老师对他刮目相看,平日里也和李老师比较亲近,所以为照顾刘远的考试,宿舍暂时没有被收回。
刘远匆匆放下行囊,箭一般飞向教学楼。
全县的初三毕业生齐聚一中,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在县一中三年,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深刻进自己的记忆,当班主任托班长把准考证发放到手上时,他一眼扫到自己的考场——二号教学楼初三〔8〕班,这不就是他隔壁的教室么。和刘远准考证号紧挨着的是他们的英语课代表付晓燕,为此同学们还取笑过他们两—不过都是后话,容我稍后解释。
冲到考场门口的刘远都快急哭了,站在门口的老师不让他进,原因很简单,此刻离考试已过去半个小时,按规定,是不容许考生进考场的。任凭他怎么解释,老师仍然一副刚正不阿的姿态,正在万般无奈之际,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就是刘远的政治老师张顺才,他在过道巡逻,听见门口的说话声才出来一看究竟,没想到是自己的学生,二话没说,示意刘远进去,满脸的疼爱和宽容溢于言表,虽然他还是像上课时一样的严肃,但此时此刻刘远从他脸上读到了更多的内容……
他的座位是靠窗户一排,临坐时他和右边的付晓燕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一脸的疑惑与不解,仿佛在问,怎么才来啊。
摊开试卷,填上姓名和准考证号后,先从最后的“实验题”做起,这样会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得到相对高的分数。
……
叮铃铃……叮铃铃……
刘远最后一个走出考场。
走出教学楼,一点一点的冰凉打在额头,原来又下雨了。他忐忑地走着,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再看时付晓燕已经为他撑起一顶雨伞……
付晓燕是在新疆长大的,由于父亲工作的调动,又随之返回原籍。她的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曾和刘远在学习上明争暗斗,换而言之,是死敌!他两最终能成为要好的朋友,和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是初二学年快结束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付晓燕转来不久,在班里也没有熟悉的同学,有天中午放学突降大雨,看着同学们熙熙攘攘涌出校门,她却不敢冒雨回家,最后就来到离教学楼不远的男生宿舍楼前,恰巧碰上要去食堂打饭的刘远,待说明来意,刘远一口就应承下来,腼腆地将自己的雨伞让给她,付晓燕开朗地表达谢意后转身而去。
刘远才发觉她眉宇间有颗漂亮的“美人痣”……
倒是下午还雨伞的时侯,闹出了一段插曲——坐在教室后排的“捣蛋派”们说这是雨中送伞你来我往之类的戏说,付晓燕听后没什么反应,刘远觉得脸有点发烫,以至于后来都不敢和她迎面打招呼,更别说探讨学习了;付晓燕显得从容大方很多,丝毫将那些话不放在心上,还时常向刘远请教问题,有一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劲儿。
他们就这样认识并渐渐熟悉。
(五)
一场大战总算结束了,是成是败,还需等待时日。
刘远又把自己投入到忙碌的庄稼地里,尽情地挥洒着汗水,用稚嫩的臂膀帮父母拉拽着日月……
就在他考试的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上一年级的弟弟不幸舍家而去 ,留下年迈的父母终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刘鑫是中毒性痢疾而导致的夭折,从得病到“离开 ”仅仅两天的时间,这种打击无疑是这个家前所未有的灾难,而这种灾难又是如此地猝不及防。
刘鑫晚上告诉父母说他肚子疼,父亲顾不上歇缓,就去请来村上的赤脚医生储大夫前来诊治,开药,打针……病情夜里仍不见好转,折腾的一家人彻夜未眠。天刚麻麻亮,又请来储大夫打了一针,见孩子睡着后一家人又上地里劳作去了。晌午时分,等大人回来以后,刘鑫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手忙脚乱送到乡卫生院医生一观察下了结论,孩子不行了……
天哪……刘远母亲差点昏厥过去。
刘远得知这一噩耗,还是嫁到邻村的姐姐刘红告诉他的,那天正值刘远考完试回家途中,在乡邮局的门口遇见 姐姐,她是来领取在兰州打工的姐夫寄回家的包裹 ,在信里说,天热了给孩子和姐姐添加些打热的衣裳。
刘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火葬弟弟的那个小山沟 。
他感觉自己像在梦中一般,完全想不通刘鑫说没就没了,而且自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
在这个地方,有一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没有结婚生子的人死后,不论男女,不分老幼,一概不能进祖坟,也不能以土葬的方式埋在自家的田间地头,而且必须火化,在这平襄土壤的大山深处,火化就是用柴火把尸体烧掉,每每此时,山沟里总会冒出一股浓烟、还夹杂着烧焦的尸体味弥漫在青山绿水的村庄上空,经久不散,所以可怜的刘鑫也不例外。刘远赶到时,只见一团焦黑的的土地,还有没烧化的黑木头凌乱地躺着,仿佛诉说着一段忧伤的故事,又仿佛见证着真么,刘远不得而知。他的脑海里是弟弟无限放大的肖像和可爱的容颜。
刘鑫的离去,对父母的打击是空前的,仅几日不见,再见时眼已是窝深陷,满面愁容。
母亲看见刘远,泪眼汪汪地泣不成声,父亲无语地蹲在门口,兹兹地吸着旱烟,仿佛咽下的不是烟,而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吐出的也不是青烟,而是深埋在心底的难过……
从此,刘远再不会像以往那样等待父亲安排农活,比如说该给马割草啦﹑该给洋芋施肥松土啦﹑该给春小麦喷洒农药啦等等……其实不用父亲交代,刘远对自家的农活也心知肚明,哪样得提前做哪样得放到后面做。对于父亲自己来说,他也是在行使一家之主的权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突显出自个儿在这个家的地位和尊严。
往往还听不见晨鸟的啼鸣,刘远已经踏着冰凉的晨露上山了,只有让自己身陷繁重的农作当中,才能让他暂时获得一种超然的踏实,虽然他现在还不完全理解“超然 ”一词的最深层含义。唯有不停地劳作,才能对得起苦难的父母。
日子在他不停地耕作中,慢慢悠悠地走过了一个月。
这时的太阳已散发出炽热的白光,田里的小麦已穿上杏黄色的裙装,在微风中舞弄着饱满的躯体,予以告知主人,我即将成熟,快收我回家吧!
有一天,刘远在山里牧马,或许是天太热,或许是太放松,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树木郁郁青青,小鸟叽叽喳喳,听小溪潺潺,看蓝天白云,这等悠然,哪来的烦心可言,何不闭上眼睛来享受大自然的馈赠。突然被落在白桦树上的一只喜鹊吵醒,莫非会有喜事光顾于我 ,刘远暗想,若有,会是什么喜事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平躺在了草地上。
晚上回到家,果真有喜事——县一中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显眼地放在早已掉了油漆的三抽桌子上。
(六)
在繁忙的家务中,刘远暗自窃喜——他如家人所愿,考取了县重点高中,用村上一些老汉的话说,那是刘家祖坟里出下的,确实,他是这山旮旯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之一。刘远父亲更是语出惊人,从过去至今,你是第一个高中生,要是在旧社会,已是秀才喽……
让刘远有点小激动的是 收到了付晓燕的来信,光看信封上洒脱飘逸的笔迹,使他莫名的兴奋起来。
心中说,她也收到一中的录取用指数,为此事她以借书为由专门去班主任家打听了一番,李老师说你的录取成绩是咱班的第三名。所以,我先向你表示祝贺……结尾处,她说,现在你干什么呢,一定很忙吧,我都无聊死了,前几天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一同去北向山游玩,顺便在山顶的庙宇里许了个愿,哈,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一套的,她们非让我许,没办法推脱,就暂且相信一回的了……你知道不,我的愿望和你有关—嘻嘻,别多想喔,就是希望你也能进一中……
她的来信,让他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道飘带般的水浪。继而又被突来的不幸所淹没。没等他心底的浪花平息,又遇突袭的狂风,一瞬间,他好像被甩在生活的另一片汪洋——他姐刘红家出事了。
没良心的郝明亮提出和刘红离婚!
话早在信中说清楚了,善良的刘红以为是玩笑,就没往心里去,本来给母亲提就一下,可前些日子因为刘鑫的离去闹得家人心情沮丧,也就搁置在一边了,谁曾想这下竟然把事情给耽搁了,这不郝明亮从千里之外的兰州专程赶回来,就是早些办理离婚手续,好让自己在外逍遥快活……
郝明亮在兰州曾替人修车,这几年自己单干,不料干出了名堂,村上有好多人现在在替他打工,成了名符其实老板,有了钱,开始了不消停﹑胡闹腾,这不,连自个儿糟糠之妻都不要了。
刘红抱着四岁儿子待在娘家,没玩没了的哭……
她之所以伤心欲绝地哭泣,是因为接受不了郝明亮提出无理条件——孩子留下,家里其他东西任意拿!有什么可带走的呢,这些年支撑着她在这个家生活下去的动力部就是孩子吗?自从结婚被分家出来到现在,房屋依旧两间,花头顶母牛一头,除了添加一个活泼机灵的儿子和生活施加的压力外,还有什么啊!
鉴于孩子的事僵持不下,两家动用左麟右李组成的谈判代表,展开正式“谈判”。
刘家的代表成员有:刘远父亲、同村的姑父及姑父的儿子、大叔和他的儿子﹑村主任王铁柱(他是刘远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当年刘远父亲是乡上唯一的电影放影员,由于人手不够,乡里要求刘师傅自己物色一名最佳人选来帮忙打杂,正好铁柱常来他家串门门拉家常,他不像其他人称呼其刘师傅,而是刘师长刘师短的喊个不停,刘师呢,也觉得亲切,就常留在家吃饭,家里有什么累活,铁柱也自告奋勇义不容辞两把给摆平,既然乡里有这美差,何不来个近水楼台让铁柱补个缺,再说不是白干,还领取工资 ……电影队快解散那会儿,铁柱在刘师的介绍推荐下,成了一名共产党员,最近几年实行民主选举制,铁柱凭借前几年在乡上是的人脉关系,轻而易举当选了西沟村的村主任,一当就是几届,虽然自己当了父母官,但在刘师跟前从不耍诈,而且对刘师为首是从,态度很是谦和……)﹑村委会会计邱少林(他是王主任的尾巴,所以有主任的地方一定有他的身影) ﹑最重要的人物就算刘远的两个舅舅了,他们一听郝家欺负自个儿外甥女,真实义愤填膺……
在农村,这就是一种最有效﹑最简单﹑最直接行之有效的处理事情的方法,往往是家族式﹑亲朋好友式﹑邻居联合式……
这些组合形式,在农村屡见不鲜……
(七)
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刘家代表团一行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郝家,郝家早有防备——显示出了自己坚定的谈判立场(休想抢走孩子),刘家也是善者不来……
几个回合谈判下来,双方互不相让。悲剧也就此发生了。
此类谈判,比的是实力和势力,不管你能说会道或者沉默不语,只要够狠够凶,已是胜券在握。若是谈判双方实力相当﹑不分伯仲,那就只能用暴力来解决,其结果是两败俱伤﹑草草收场。触犯法律的,视情节轻重予以追究和惩罚。
……
一通棍棒相加的混战之后,双方各有损伤:郝明亮 的额头被刘远的两个堂哥打的雪花四溅,若不是有人及时阻拦,恐怕小命不保,刘远父亲不知被谁搡倒胳膊肘子摔的骨折,还有一头老母猪好像也受了重伤躺在院子的一角不停地抽搐。
王铁柱一看事态不妙,急忙劝阻,但因仇恨而怒火中烧的暴力冲突,哪能因他的几句话而停歇!
等派出所的执法人员赶来,战争已经结束,当然,残兵败将也在自己人的搀扶下各回各家。
……
经民警参与协商,孩子由刘红看管,郝明亮应负刘红相应的经济赔偿……
一场轰轰烈烈的离婚风波就此终结。但刘远父亲的伤势又成为了一家人的伤痛,谁说不是呢,正值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准备秋收,可刘远家里无意中又少了个劳力。这不要命嘛!虽说刘红现在又成为刘家人,但她得照看儿子……
刘远挺身而出,对一筹莫展的家人说:“有我呢,误不了收麦!”
他说的果断,家人听的揪心。
过不了几天,刘远就该报名上学。
伤筋动骨一百天。刘 远早已有了自己的 打算——辍学——这样也算是一种报答吧,他无法撇下伤病的父亲和瘦弱的母亲而独享清闲!
漫山遍野金灿灿的,如火焰在燃烧,烤地人热血沸腾,生活的烦恼和忧愁顿时一扫而光。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眼下的丰收啊!
刘远卖力而踏实的挥舞着镰刀……
他一方面挥霍着汗水 ,另一方面承受着理想的煎熬和折磨,那美丽而心碎的“乌托邦 ”。沸腾一天的西沟村早已进入梦乡,刘远却坐在夜色下的小河旁独自流着泪水,想起人声喧哗的校园 ,多想放声大哭 一回。每次看邻村的两个高中学生从他家对面的小路上去往学校,总会勾起无限的向往和惆怅。
付晓燕的又一封来信使刘远几乎痛哭出来,这种感觉在弟弟刘鑫离去时都不曾有过!
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及时回信,他决定不回,这样最好!
(八)
割麦,收麦(指人拉马驮,将堆码在田间地头粮食运送至打麦场),打碾,犁地,种冬小麦……忙完这一系列程序性的农活,一年的付出才算完全﹑收获才算彻底,不管收成好与不好,都得为来年再作打算。
日子已到中秋,待过完中秋节,新一轮的打工潮也随之而来。无论是专门务农的,还是从外地赶回来帮助家里秋收的,等过完这个团聚的节日,他们得重新奔赴城市,开始另一种生活……
刘远,早已蠢蠢欲动,他对眼下的生活倍感无奈,出去走走或许能缓和他紧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他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
经过这些时日的磨练,他的身体明显地比以前健壮,黝黑的皮肤已散发出农家汉子的苍劲和干练,如果不看他的脸庞,完全发现不了他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还记得犁秋田那阵儿,刘红送来晌午饭,刘远就学那些老农的样子,双腿盘膝往松软的泥土里一坐,瓦罐往膝盖上一顶,顺手折一根枯蒿杆当做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惹得一旁的姐姐忍不住发笑。
或许,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人……
中秋节已过,刘远就随村上打工的队伍出发了,活也落实了——在省城压天然气管道。
父母一再反对他外出打工,但这次他的意志是坚强而决绝的。任母亲泪眼婆娑,他愣是没有妥协。父亲的伤势有所好转,家里再没有费体力的农活,他可以没有“牵挂”地走,不过,这种牵挂是狭隘的,也是粘不住脚的,他那一团糟的家,怎能让他完全没有牵挂呢!
从县城发往省城的班车是夜班车,所以,他们一行人要在县城晃悠一天以打发漫长而无聊的一天。刘远对这个地方的角角落落再熟悉不过了,就没去凑热闹,和一大叔坐在车站的台阶上照看行囊。虽然已是中秋,但太阳毫不吝惜自己的最后一束余热,慷慨大方地照耀着每一寸土地和这片大地上行如蚂蚁的人流,大叔靠着行囊呼呼地睡的香甜,引得刘远也打起哈欠,他可不想现在睡觉,要把瞌睡留到晚上,不然晚上又要像现在一样——无聊,难熬。他起身朝南门超市漫步走去。
还没走进去,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怔住了。从玻璃橱窗处,他看见了付晓燕,难堪的是她也看见了他,刘远正准备转身而逃,却被穿着校服的付晓燕喊住了。刘远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到自己的脸像被六月的太阳炙烤过似的,火辣辣的烫。
穿着校服的付晓燕显得比以前更加端庄,扎着马尾,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怎么,不认识我呀,同学一场,连封信也不回……?”
“哦……没收到……”这话连自己都感觉到像撒谎。
“呵呵,是么?”
……
知道撒谎没什么作用,索性一股脑将自己家的事全部倒了出来。他不正需要这样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么,为何不呢?
听完刘远的诉说,付晓燕沉默良久,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眼前这个饱受磨难的同龄人,沉默,唯有沉默方可代表她此时此刻的心声……
临近告别之际,付晓燕送给他一个笔记本。待她消失在人群,他翻开扉页,上面赫然写着“保持联系”四个大字。
乘着夜色,班车行使在轮廓可见的县城公路上……眼前忽然闪过父母的身影……山坡上甩着尾巴啃着青草的老马、围着老马撒欢儿的小马驹……
作者|西夏小王子
公众号|甘宁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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