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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回忆亲情故事:姥姥的家——冬(3)

时间: 晓晴1082 分享

  农村过“阴历年”的气氛要比城镇过“春节”隆重,而且古香古色,别具一番风韵。在“阴历年”临近的那些日子里,各家圈里养的猪就要末日来临了,人们在圈里抓猪,然后杀猪,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小鸡也是叫声不断,尤其是那些大公鸡,逮住它们之后,它们好像能预感到大难临头,一只只大公鸡伸着脖子拉着长音“嗷嗷”地大叫着,那种叫声方圆几里地都能听见。那时候,农民“养鸡为买盐,养猪为过年”,无论日子再怎么艰难,平日里再怎么节俭,家里也要想方设法养一头猪,因为那是全家老少一年的盼头啊!平日里,人们吃糠咽菜,家家都过得紧紧巴巴的,仅靠野菜饲养的猪也特别瘦,一个个皮松肉懈,在圈里整天饿得“嗷嗷”直叫,饿急眼了,就拱翻空槽子往外跳。

  那时,家家都有两口大铁锅,一口是专门用来馇猪食的,另一口是用来做饭做菜的,放学回家的农村孩子们扔下书包就得上山去采猪食菜,回来后,把猪食菜放在菜板上用菜刀一拦,倒进锅里烀,所以每户人家都弥漫着同样一种猪食菜味。那种味道很独特、很诱人。

  哪家要杀猪了,便有几个事先约好的村民早早赶来帮忙。先是几个年轻的壮汉跳进猪圈,把猪逮住摁在那里,用“猪蹄扣”把猪四蹄捆绑结实,然后把猪抬出圈,这时他们用事先备好的扛秤过重,扛秤一边站着一个人,一根杠子从捆绑的猪蹄中间横着穿过,随着过秤人的一声吆喝,再把猪放在一张矮脚桌上,桌边地上有一个装血的木盆,盆子里有一柄闪着寒光的杀猪刀,可怜的猪们,下一个环节就是面临被人宰杀的关口了……

  瘦得皮包骨的猪被宰杀后,先切几大块肉扔进锅里,再放进灌的血肠,然后拼命地往锅里切酸菜,炖上满满一大锅“杀猪菜”,紧接着便是邀请亲朋好友来大吃大喝一顿。平常人们太缺嘴了,赶上杀猪吃喜,还有散搂子酒,纯朴憨厚的男人们都敞开怀卯劲地喝,一直喝到三更半夜。

  那时候人们喝的散搂子酒都是用谷糠掺少许粮食用传统方法酿制的,没听说过还有假酒,更没听说过用工业乙醇勾兑能喝瞎眼睛和毒死人的酒。那散搂子酒闻着香醇,喝起来爽口,还不上头,实实在在的乡里人都卯劲地喝,一个个喝成了大舌头,说话吐字也不清楚,一个个喝得东摇西晃,醉眼朦胧……

  吃剩下的,主人盛在几个盆里,放在外面冻着,这是家家过年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那时的猪虽瘦,可吃的都是没有一丝污染的绿色食品,加上养足了年头,那猪肉的味道特别纯正,用它来炖酸菜,配上些自己灌的血肠,再放上调味用的五味子藤,那真是地地道道的关东味。那种味道和口感与现如今几个月就出栏的饲料猪和填加瘦肉精及各种摧生素的猪相比,可以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挨饿的年月,乡下人除了交公粮,留在家里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平日里吃糠咽菜,吃地瓜吃土豆,都积攒下一点好东西留着过年吃,所以在年前的这几天里,家家户户都忙着蒸粘糕、烙牛舌饼、烙粘火勺、做大豆腐和干豆腐。

  三十那天,天没黑之前,三舅就早早地进了仓房,把闲置了一年的刷着紫红漆的供桌搬了出来,然后抬进他那一向沉寂的大屋子里,摆在屋子的正中央,姥姥用鸡毛掸子掸去上面落的一层厚厚的灰尘,然后再用湿抹布擦干净。

  供桌上有几幅褪了颜色、身着古装、瞪着凶巴巴大眼睛、留着长长的胡须,呲牙咧嘴的古人物画像,还有几个牌位,上面写着字,一个牌位上的字代表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老祖宗。

  姥姥贴福字、贴门联、贴对联,不知从哪里还弄来一对门神,在我们的茅草屋和三舅的门上各粘贴一张,那是手工拓印非常粗糙的画,门神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形象威猛。姥姥说他能驱鬼镇邪,保护全家人平平安安。看它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我既感到恐惧又对它产生一连串的联想和好奇。

  夜幕降临时,三舅在供桌前点上平常不常用的、粗很多的大红蜡烛,蜡烛上是用金粉描画的龙,三舅把蜡烛插在一个木制的灶台上,在铜制的盛有沙子的一个精巧别致的三足小鼎里插上三柱香点燃。然后摆上姥姥蒸的外皮是白面,夹层里是乔麦面的馒头和水果等供品。这时,三舅的大屋子里开始烟雾缭绕了,烛光忽闪忽闪着,青烟袅袅升起,如蚕吐丝,给三舅那一向冷清的大屋子里一下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这时,三舅对着灶台在那自言自语,嘴里在不住地叨咕着什么,我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心中有些害怕。

  姥姥对我说:“小生子啊,过年的时候,老祖宗就回来和咱们一块过年了,你不要老粘牙,问这问那的,要说好听的过年话啊!”我听了之后,身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在那心不在焉地“嗯”“啊”地答应着。“老祖宗回来了?”老祖宗长得什么样?我怎么看不见他们呢?

  供桌上的神龛肃穆而清冷,那陈旧古画上的人物脸谱一个个吹胡子瞪眼,面目狰狞可怕,像姥姥给我讲的故事里的厉鬼和恶魔,我感到很害怕,头皮麻酥酥的,在空寂的神秘中,好像有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从山野吹来,所以,我宁肯在茅草房里多呆些时候,也不愿到三舅的大屋里去,一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姥姥一遍遍地催促,我才硬着头皮过去了。

  晚餐很丰盛,有乔麦面的饺子,有鸡、鱼及各种炖菜,姥姥、姥爷、三舅举杯畅饮,我紧挨着姥姥,背对着供桌,喝着姥姥给我专门用野果汁调制的饮料,大家喜笑颜开,很是热闹,可我心里一直放松不下来,总感觉脊梁有点凉飕飕的。

  十二点之前,谁也不许出去,说这叫“守岁”。听姥姥和圩子里上年纪的老人讲,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青面獠牙的怪兽叫“年”,它常出入山林,专门吃人,人们只好拿些肉食放在门外。“年”惧怕红色和炸响的声音,因此,除夕人们贴对联、放鞭炮,然后就关上门躲在家里,直到初一“年”饱餐一顿后扬长而去,人们才开门相互作辑,相互道喜,相互祝贺未被‘年’吃掉,从那以后,就形成了中国人拜年的习俗。

  吃过年夜饭,姥姥让我给供桌上的老祖宗磕头,我规规矩矩地照办了,还得到了一角赏钱。姥姥让我给姥爷磕头,我也照办了,也得到了一角赏钱。姥姥让我给三舅磕头,我依然照办了,这次,我意外地得到了五角的赏钱,我高兴无比,这时,我想到了我最亲爱的姥姥,不等他们吱声,我就伏在地上“啪、啪、啪”地给姥姥磕了三个响头,虽然姥姥也给了我赏钱,虽然我当时年幼无知,但那确确实实是我发自内心的。

  十二点过后,人们纷纷来给年长的姥姥、姥爷、三舅拜年,姥姥也领我去给各家各户拜年,姥姥让我给沾亲的长辈磕头,为了得到那平时难得一见的赏钱,只要姥姥发话,我就给他们磕,我感到这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好差事,多磕几个也无妨。我那时太小了,像小山雀一样抵挡不住诱惑,尚不知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啊!大人们都说这是习俗,不这么做,就不是好孩子。为了得到几个赏钱,为了当一个好孩子,我把自己一生中该磕的头在那时都磕完了。以后所磕的头是上叩苍天,下叩大地,中间叩父母和逝世的长辈亲人,没有一个是廉价的。

  初一的早晨,姥姥要烧水煮饺子,我按照姥姥事先的嘱咐,早早起来到柴垛抱了一抱柴禾,走到姥姥跟前说:“姥姥,我给你送柴来啦!”(柴是财字的谐音),姥姥乐得合不拢嘴,然后,我转身出去到仓房把斧子拿回来,对姥姥说:“姥姥,给你斧子”(斧是福字的谐音),姥姥“哎……哎……”高兴地应答着,还不住地夸奖我懂事。看到姥姥踮着一双小脚喜庆的样子,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

  正月初五是送年,也是在新一年接财神的日子,姥爷一大早就起来了,他站在贴在墙上仍是手工拓印的非常粗糙的画像前——那是村民们家家户户都供奉的财神爷——所不同的是,门神的画像面目狰狞,财神爷的画像则面带微笑,慈眉善目,让人看着很顺眼。在我看来他的脸谱和关羽有些雷同,还有点像村里的范魔症。姥爷用双手接过姥姥递过来装有鱼、肉的两个盘子,毕恭毕敬地摆放在财神爷的画像前,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叨叨咕咕;他的声音很小、很快,如同寺庙里的和尚一边敲着木鱼儿一边在念诵经文,我一句都听不懂。姥爷叨咕完了,姥姥也插话说:“财神爷啊,财神爷,你保佑我们过上好日子吧!别让我们再挨饿了……”

  三天后,供奉给财神爷的两盘鱼和肉就让我们给吃了。我在心里想:财神爷真好,它只享受家家户户的供奉,但从不吃实物。人就不行,一顿不吃就饿得慌。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之所以天天在盼望着过年,一是向往过年的热闹气氛,更主要的是能享受到过年的美食,能把自己瘪瘪的小肚混个滚瓜溜圆。

  在姥姥家过年,让我充分感受到了农村悠久的风俗和历史文化。那浓厚的乡情,那淳朴的村民,那真诚的小伙伴,那古香古色繁杂的传统礼仪,那好吃的年糕,那纯正的猪肉炖酸菜,那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小孩子感到新奇古怪的传说,和那令我恐惧的神龛上身披铠甲的一个个人物脸谱……在强烈的好奇中,也大大地丰富了我的想象力

  从热闹的三十到初五放鞭炮送年,从正月十五吃元宵闹花灯到二月二吃糖豆、吃猪头、剃龙头,真可谓是过不完的风俗,享不尽的快乐!

  多少年过去了,我又经历了很多“年”,也在不同的地方过了很多“年”,但比起在姥姥家过的年,感到逊色很多很多,那时过年,苦中有乐,苦中有甜。纯朴的民风,和谐的氛围,村民们的互敬、真诚和友爱,在我心中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虽然都是“年”,也都在过“年”,但只有在姥姥家过的“年”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作者:程远栋(公众号:咱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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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回忆亲情故事:姥姥的家——冬(3)

农村过阴历年的气氛要比城镇过 春节 隆重,而且古香古色,别具一番风韵。在阴历年临近的那些日子里,各家圈里养的猪就要末日来临了,人们在圈里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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