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渭的故事随笔:造化无为字乐天
临渭的故事随笔:造化无为字乐天
在渭南经开区的渭水岸边,一千多年的时光和水流,改变了这里的自然环境,改变了这里的一切,而不能改变的,是这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大唐朝廷的京官在田地里躬身耕作的身形,不能改变的是唐大诗人白居易为家族亲建的陵园,和陵园里他那长眠在这里的亲人,还有被渭河见证过的,他用心血和汗水吟成的妇孺能解的诗句……
把时光倒流回去,我们一定会与他不期而遇,母亲去世,在故里渭上丁忧,那是数年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要在乡下过农家的日子,这对于对于诗人白居易,一个堂堂朝廷的京官,实实是一个与农民感情的考察呢,彻底的放下自己的身段,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诗酒,他要完全融入到渭上的农村中去,成为村中普通的一员,与村民融融恰恰的相处啊。
无官就一身轻了么,就清静无为了么,对一个有担当的诗人,恰恰给了他深入了解农村的机会。只有完全融入村中,成为村中普通一员,和大家休戚与共,息息相通,他才会渐渐的“村中相识久,老幼皆有情。”人熟了关系融洽了,经常随意串门,也有村人来他家串门。村人热情接待我们可爱的诗人,拿出酒、茶、瓜、果, “田翁逢我喜,默起具樽杓;敛手笑相延,社酒有残酌”,“新枣未全赤,晚瓜有余馨;依依田家叟,设此相逢迎。”在故里渭上村,他已经完全无拘无束,一切随性自然,爱说啥就说啥了。
作渭上村的普通一个农民,没有一点点特殊,勤劳和本分是当农民最基本的,“上求奉王税,下望备家储”,要保证温饱,就要熟练掌握耕作技术,才有可能“定看秋郊稼穑丰”。田间耕作能耕作出诗篇,不叫苦叫累,这应该就是“乐天”二字的注脚,向老农请教,学习耕作要领,掌握作务技巧:“吾闻老农言:为稼慎在初;所施不卤莽,其报必有余。”真成了一个老农,知道阴雨天对成熟庄稼的危害,懂得了阴雨对养蚕的影响:“种豆南山下,雨多落为萁”,“簇蚕北堂前,雨冷不成丝。”白居易当农民当得够诗意吧!
遥想唐时的渭河岸边,那么平旷肥沃的土地,也只能是广种薄收,农民辛辛苦苦劳作,所获往往不多,生活自然还是比较困苦。官员们不在底层实际生活, 安能对农民生活的困苦知根知底。白居易一闲下来就走村入户, “停杯问生事,夫种妻儿获。筋力苦疲劳,衣食常单薄。”一般平常年景是这样,若遇灾年或特殊年份,农人的生活就更贫苦了。“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一位曾经的朝廷的官员,还能把百姓真正放在心上,进退之间,忧百姓之所忧,想百姓之所想,这就近乎同呼吸共命运了。
唐时的下邽县渭上的金氏村,离城镇还较远,谈不上有什么医疗条件,那时候,一般病症全凭自身的抵抗力扛过去,若是得了重病,大多只能坐以待毙。诗人白居易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熔铸在他的诗句中:“天地自长久,斯人几时活。请看原下村,村人死不歇。一村四十家,哭葬无虚月。”昨天南边邻居又有一个:“昨日南邻哭,哭声一何苦!云是妻哭夫,夫年二十五。今朝北里哭,哭声又何切!云是母哭儿,儿年十七八”,“西村常氏子,卧疾不须臾;前旬犹访我,今日忽云殂。”那么年轻的生命,前一段还来访问我,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
白居易接触各方面的人,做官的,为民的,穷人,富人……可谓阅人无数:“南巷有贵人,高盖驷马车。我问何所苦,四十垂白须?答云君不知,位重多忧虞。北里有寒士,瓮牖绳为枢。出扶桑藜杖,人卧蜗牛庐。散贱无忧患,心安体亦舒。东邻有富翁,藏货遍五都。……朝营暮计算,昼夜不安居。西舍有贫者,匹妇配匹夫。布裙行赁舂,短褐坐佣书。以此求口食,一饱欣有余。”穷人有穷人的穷打算,富人有富人的巧算计,又心理素质有所不同,结果殊异,天下的穷苦人受苦最多,天长日久,对于自己的穷途也许已经浑然麻木了。
对于一个守孝在家的朝廷官员,地方胥吏并不把白居易放在眼里。夜里照样索粟“一车三十斛”,交上亦不满足,还有“鞭责及僮仆”的可能,从白居易的眼里,我们就能隐隐觉出一般百姓的苦况了。《采地黄者》中饥民采地黄来换口粮吃:“岁晏无口粮,田中采地黄。……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这是天灾乎,人祸乎?在《人之困穷,由君之奢欲》中说:“盖以君之命行于左右,左右颁于方镇,方镇布于州牧,州牧达于县宰,县宰下于乡吏,乡吏传于村胥,然后于人也。自君至人,等级若是,所求甚众,所费滋多。则君取其一,而臣已取其百矣。所谓上开一源,下生百端者也……上益其侈,下成其私,其费尽出于人,人实何堪其弊?”能一针见血刺中社会的弊端的诗人,乐天不是“无为”,实在是担当啊!
走出我在渭南经开区的新家,漫步在渭河北岸的田塍,白居易主题公园已经叶绿花红,初具规模。我再次走进上太庄,寻找诗人留在这里的诗心,隐隐中,我感觉一千多年前义津乡金氏村,紫兰村,就在脚下。寻访得知,村中曾有座规模宏大的紫兰寺,可惜殿宇早毁,剩下一片隆起的瓦砾,留下后人新修的小庙,庙内俨然站立着一尊石雕佛像。这尊石佛很不寻常,按照习俗一般的佛像面对寺门、面南而立,而这尊佛像却是背对寺门、面北而站。仰面看见丈余高的石佛,身躯高大、肢体丰满,面带微笑,慈祥、宽容。一问才知这“石佛爷”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一位女性大弟子,观音菩萨派她到北方体察民间疾苦,为穷苦百姓驱魔治病。她为了不惊扰白天劳累的百姓,总是夜行昼歇。走到金氏村的时候,忽然村中的雄鸡提前半个时辰一齐鸣叫。她停住脚步细看,见这里的男人摸黑下地,妇女起早纺织,村风淳朴,勤劳节俭,遂决定留下来,为百姓驱魔治病。
村里的老辈人说,“石佛爷”治病的故事神奇动听,又很灵验,不论谁,若身体哪个地方有病,烧完香,用手摸摸石像的相应部位,病就除了。那尊石佛已作为国宝级文物,早已搬运到西安碑林博物馆了。一座宏伟的紫兰寺消失了,上太庄村中,只有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园形墓。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在寺庙的废墟里发现了一通石碑,碑文是《重修紫兰寺告竣碑记》,碑文上说,石佛“能以身之润燥徵岁时之丰歉。白公感其灵,乃制紫兰衣以献之,始更名为紫兰寺”。这白公谓谁呢?白公就是白居易,白居易住渭上的上太庄,附近就是金氏村,就是白居易的渭上老家,我只有肃然而立。
为官,心忧百姓,歌诗,倾吐百姓心声,为文,又让妇孺读懂解透,多么可爱的诗人,他就是唐时下邽故里的诗人白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
本文作者:王晓飞(微信公众号:三贤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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