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的故事:谈谈爱
不知道怎么开始,“爱”这东西,从古到今都是一个永恒的神圣的话题。
记得12岁那年的冬天,在西安住院,先是要排队等医生做手术,后是手术之后,因为伤口问题要慢慢愈合,时间久了,独自一人混迹于医院,没有了父母的陪伴,白天和小病友疯跑,和医生护士嬉戏。其实夜静了的时候,一个人蒙在白色的被子里,来苏水的味道充满着没有梦的夜,心里在怨恨父母家人,感觉自己那会儿好可怜,被家人遗弃了一般。
起初父母会换班来陪我,会满足我的要求,每天晚上都跑很远的路拿着带有余温的烤羊肉串,从大马路的那头跑过来,跑到马路的这头,隔着医院上锁的栅栏门,递进来,看着我吃,那时候初冬的夜,马路上路灯的余温照过来,我吃的真香。有时候会让父亲或者母亲吃,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吃过,总是我一个人吃完,十串还是十几串,我吃串的时候,父亲就离着我一段距离闷头吸烟。再然后就变成隔了几周的周末,父亲会来一次,背着他的大邮包,坐在我的病床旁,一会儿变出一个桔子,一会儿变出一个苹果,也很满足我。
我会问他要妈妈,他说妈妈忙,忙工作,忙哥的婚事,忙家里过春节。可是伴着夜幕来临,每次他都是拖着沉长的步子,离开病房的楼道。我撵出来,他说回去吧,快回去!然后我躲在楼道与楼梯的拐角处,看着他就着西京医院那长长的混暗的斜坡楼梯,往下走,手先是扯扯瘪下去了邮包的背袋,再是用右手整整头上的帽子,然后走过楼梯的拐角,然后我会转过来趴着楼道的窗户台,看着父亲出现在一楼的小花亭那,吸烟,深冬的晚上,漆黑的夜,似乎可以看见他闷着头,烟头一灭一亮,然后,走掉了,硬生生地走出我的视线,那会儿我的心里也跟着他硬生生起来,告诉自己,叫你们不要我,我就不想你,就不哭,我不哭......
然后,年来了,和小伙伴们在医院的平台上,一点一点,可以费掉一整天的时间,把所有的小鞭炮扯开,把一点一点火药聚集起来,摆出各式花形烙在石板上,可以玩几天。把父亲拿的桔子挖个小孔,一点一点地把桔瓣精心掏出来,做小桔灯,然后,然后就着板正而又被自己记的杂乱的课本,读背影,一句一句读,读着读着会有泪,读着读着课本里会有父亲扯着邮包背袋的样子,会有父亲来回扭帽沿,整帽子的样子,会有父亲冗长的步子声,会有父亲伴着拖沓的步子声咳痰的声音,这一切,一起排山倒海压向坐在小凳上的我,压向蒙在被子里的我,压向那个平台上独自一个人哭着的我。初春的寒峭中,医院的平台上挂满了白被单,其中的我,望着远方,远方什么都没有,我呆呆地想,真不知道,爱是什么?是平淡还是无奈,还是必须要分开,还是想哭而又不能哭?那时,我的父亲50岁。
再回到家以后,父亲慢慢地也会按点儿地回家与家人一起吃饭,会偶尔有时间陪妈妈和我散步,会在春节前支个铁锅给我们炒花生,而弄得满脸黑灰。但是,家庭氛围由严肃转向温馨,一次围着小饭桌吃饭当间,突然我给爸爸讲趴在窗台上看着医院凉亭下的他,一直猜想爸爸在想什么,一直追问爸爸为什么硬生生地从走廊上走掉,从不回头看我一眼,为什么对我那么地放心?爸爸煽情地说,因为他不好意思回头,因为他每次都不想走又不得不走,因为从不掉泪的他每次离开我走的时候都是满脸泪水,因为他要平复心情,要隔舍不忍,所以他总会再点一根烟,总会再望望那个有着我而又看不到我的小窗户,然后怅然离去。那时听父亲讲这些,那时父亲带着我散步和看电影,我是真幸福啊。那会儿哥哥姐姐都已工作、成家,他们的童年、少年连想都不敢想的欢乐,父亲全给了我,在那个小四方的院子里,抬头望天,我像是随着鸽子在飞,天上的云彩像极了我的笑脸!再隔一段时间,我再问一次父亲,当初拖着步子离开走道,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他的脸慢慢又板起,正襟警告我,这件事不准在提,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我原本想再回味一次被爱的幸福,可惜就这样戛然而止,我很茫然,倚坐在盛夏的夜里,天上有星星,可是星星不告诉茫然的我,我真不知道,爱是什么,是热情还是深沉,是压抑还是做作,是美好还是掩饰?
那会儿,哥哥姐姐已经工作很久,有时候也会带着我玩,我多猖狂啊,几乎要飘到房顶了,每每哥哥姐姐忍不住的时候,也只是无奈地给我个背影,从不敢呵斥我。当时,同学们都学会骑自行车郊游的时候,我不会,爸爸也不允,总是不放心。再到后来,上了高中,必须要骑车上早自习,上晚自习,父亲不得不放手了,他带着我去家门口学校的操场,教我骑车子,我不敢啊,我不会啊,爸爸扶着跑,一圈、二圈、又一圈,可是,我不会按着步骤:靠、掏、然后跨过横梁骑上去,爸爸怎么讲解都不能会,那个暑假快开学的闷热下午,老头扶着自行车后座,跟着我跑了几乎一个下午,到后来,爸爸说我放手了噢,放手了!我喊,不要啊,爸爸不要!自行车往前冲了出去,我倒了,车子也倒了,车子压在我的身上,身后的爸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头是川字,左手插着腰,右手叼着烟,看着我起来,看着我扶起自行车,看着我情绪慢慢平静,不再扶我,站在旁边,不说话,看着我一个人开始慢慢练!那会儿的我,憋着一口气,叫你不理我,我自己练,居然也上道了,之后一段时间,我很炫耀,炫耀我一个人学会了骑自行车,那种洋洋得意的神情始终不敢与父亲对视。呵,我可以不碰到他,因为我比他还早出晚归!那个时候,入秋的清晨或者深夜,伴着路灯,独自一人,或是和同伴一起,放空手骑着自行车,或是使劲按着车铃飞奔在空旷的马路上时,我会突然想起,那个皱着川字眉的老头,闷闷地一声不响盯着我的神情,我的思路和笑声会顿下来,我在想,真不知道爱是什么,是耐心还是严肃,是妥协还是对抗,或者应该是不苟言笑?还是无时不在的畏惧、想逃又逃不掉?
突然间,要出嫁了,纷纷扰扰,忙忙碌碌一阵子,结婚的前一夜,突然间就静了下来,按照风俗,那个晚上要和父母一张床睡一晚上,我们三人,打脚头睡觉。那会儿,突然感觉彼此间的不舍,虽然没有言语,好久好久我都没有入睡,还是这间屋,小学的时候,还和父母挤在一张床上,夏天总是要坐在爸爸身边给他摇蒲扇,十分钟五分钱,爸爸说十分钟够买一根老冰棍了,别再摇了。我说不,你别睡着,我可以继续,然后我会摇一个小时,然后等着午后醒来的爸爸,诚实地给他报数,等着领赏。其实那时候我宁肯不吃冰棍,或者总是眼巴巴地等着暑假卖冰棍的哥哥回来,卖完了的他是欢喜的,卖不完回来的他,我是欢喜的,不管化了的水还是快化的冰棍,我都是渴望着的。但是我摇蒲扇挣的钱,万万不可以买冰棍的,全送给了学校附近的小书摊。记得有一次,我给爸爸扇扇子,竟中暑了,妈妈恼了父亲好久,也成了左右邻居好久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