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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母亲的故事随笔:背着月亮的母亲

时间: 春生1139 分享

关于母亲的故事随笔:背着月亮的母亲

  我正在做梦的时候被奶奶打醒。迷迷糊糊中听奶奶说,还不快起来追你妈去,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上山怎么放心?奶奶的声音不是很大,语调又有些急促,懵懂中我一下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奶奶又拍我一下,催促我快点。奶奶说,半夜起大风你妈听到了,就想到山南松树林里定是落了很多的松丫毛,睡不着,便背着竹筐上山了。我说,明个儿再去刮不行吗?明个儿还不晓得谁起得更早呢!奶奶说,你妈不放心,非要趁着今天夜里大月亮抢先去刮。我这会儿是完全清醒了,自是能理解母亲的做法。松丫毛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想要的,何况我们家。

  月亮光果然很好,照着路面很清晰。母亲见我跟后跑来有些意外,责怪奶奶说,我不是再三打招呼叫她不要喊你吗?母亲的话使我明白了为什么奶奶是在母亲出了门后才喊醒我。母亲心疼我,不想让我夜里熬瞌睡陪她一起上山。奶奶也心疼母亲,怕她一个人上山害怕,不放心,不顾母亲的叮嘱执意喊醒我去陪她。一时间,这种一脉相承的亲情暖暖地流淌于我的全身。

  母亲也没有叫我回去,只是问我,冷吗?不冷。我立即回道,生怕母亲会冒出其他什么不让去的话来。其实,快到重阳了,夜里的温度有些低。特别是这个有风的夜里,乍从家里出来,身上还真的感到凉丝丝的。我靠近母亲身边,问她,你可冷?母亲把背在身上的竹筐往上颠了颠,昂起头望着我说,不冷。可我总感觉她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我抢过母亲手中的耙子,说,这个我来扛。母亲没吱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母亲真是料事如神,山南的松树林果然落了好些个松丫毛,地上稀疏的一层,脚踩上去“咕嗤咕嗤”的。借着松树枝丫缝透下来的月光,本应该是黄灿灿的松丫毛这会儿看是深褐色的,近似黑,像是一根根金丝线涂了一层釉,淡淡的散发着松脂的香味。山上的风显然比山下的风要大些,穿过松树林发出一阵阵的呼啸,像狐狸叫,挺瘆人的。幸亏奶奶叫我来了,否则的话母亲一个人钻在这阴森森的松树林里肯定是胆战心惊的。幸好有月亮,明晃晃的悬在夜空,让人感到了一丝白天的无畏。母亲跟月亮真是有缘分,总是在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用月光为自己照亮。

  母亲放下竹筐对我说,我来刮松丫毛,你负责捋到竹筐里。我说,好。既然来了,自然要帮母亲做点事情。

  山南这片松树林面积不是很大,但松树都长得很高,树之间的空隙足可以让耙子左右伸展,来回走动。看着母亲顺着山坡的走势不停的刮着耙子,一会儿倾身,一会儿弓腰,清瘦而有力量的身子就像一棵移动松树,我既欣慰又心酸。这个时候母亲本应该像大伢妈二狗妈她们一样,躺在被窝里睡觉,享受温馨的夜晚,可她却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到山上来,为一家人的生计继续劳作,她这是在硬撑着啊!可我晓得,不做不行,不做,家里的锅灶怎么办?

  生产队按工分量分粮草,家里就母亲一个人出工干活,秋后分的稻草保盖屋都不够,哪有多余的草烧锅?一年到头灶锅洞都是要另寻烧锅料的。砍树刺,锄巴根草,晒牛屎粑粑,只要晒干能烧的东西平时都得往家里搞。松丫毛是最好的燃料,既出火,又耐烧,一竹筐松丫毛抵得上一大堆稻草,所以许多人眼睛都盯着山南这片松树林,到了秋天,松丫毛枯落的日子,天天都有人来用耙子刮,把个山坡刮折了一层皮。尤其是起风的时候,都抢着来,就这么一片,谁抢先谁就占了便宜。所以,母亲是不睡觉也要抢这个先。

  我跟在母亲后面把松丫毛往竹筐里捋,每捋完一堆就拖着竹筐走向下一堆。浸着秋凉的松丫毛有些寒手,还有些滑,稍不小心就会从指间滑溜掉。我用力紧紧卡住,小心翼翼一层一层地码在竹筐里,生怕把母亲辛勤劳动刮来的松丫毛漏掉一根。母亲只要离我远了就找我说话,唯恐我胆小害怕。我也及时应答着,给自己壮胆,也给母亲壮胆。这深更半夜,又是在山上,只母亲和我两个人,看着幽深的四周,听着风声、虫声、狐狸的嚎叫声,恐惧定是有的。这会儿母亲又在叮嘱我,说小心点,慢慢捋,别让松丫毛扎了手。我嘴上应着说没事,心里却感叹母亲心细。其实这松丫毛还真有些扎手,跟针一样,稍不注意就被刺得生疼。我不晓得那些城市里来的下放知青把松丫毛说成“松针”是不是含有这个意思?尽管有月亮光照着,但要在松树林里看清每一根松丫毛是竖着还是横着也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凭感觉去捋,这样被“松针”扎了手自然是很正常的。就在说话间,我又被扎了一下,疼得差点喊出声来。不过,虽然我没喊,母亲那边却喊出来了,“唉哟”声惊得我浑身一颤。但我瞬间就反应过来,母亲不是因为我手被扎而失声喊叫,定是她自己被什么东西扎了,于是我赶紧跑过去,一边跑一边颤颤地喊,妈你怎么啦?

  母亲一手拿着耙子,一手捂着左半边脸,虽然不再喊出声,嘴里仍旧“咝咝”吸着凉气,疼痛难忍的样子。我连忙扶住母亲的胳膊,急切地问,妈,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戳了?母亲把捂脸的手放开,扭头引着我的视线看身旁的一棵松树,指着一根树叉说,不小心叫这鬼东西戳了一下。我估摸着树下坡可能有些松丫毛,就探身去刮,没注意……哦,不要紧,现在不疼了。我说,还不要紧,差点戳到眼睛。妈,我们回去吧,竹筐已经满了。

  月亮还在树梢上冷冷挂着,用撕碎的光线照着我和母亲把竹筐的绳索捆好。母亲把耙把子插在竹筐的绳索里,弯下身子准备背。我拽着竹筐说,妈,我们俩抬。母亲说,松丫毛不同稻草,很重的,你能抬?我说,在家粪桶我都抬得,还抬不动这筐松丫毛?母亲笑笑,说抬粪桶是在平路上,好走,这是在山上,空身人走遇到陡坡都怕跌倒,要是抬一筐松丫毛,你小小年纪怕是一步都挪不动。这样吧,你也别甩手,遇到难走的地方你在后面扶我一把,防止我跌倒。

  母亲很吃力的样子背着一筐松丫毛艰难地朝山下移动着,沉沉的脚步声被风吹散好像不是响在地上。我紧紧地跟在母亲身后,不时的用手拽住竹筐,生怕母亲脚下踩空或是被什么东西绊着滚下去。真的有几次母亲身子踉踉跄跄的眼看着就要跌倒,可最终还是稳稳的站住,惊了我一身冷汗。幸好有月亮一路跟着,既照亮,又作伴,母亲和我都多了一份力量。

  我看看母亲,又看看天,觉得母亲背着的不仅是一筐沉沉的松丫毛,还有一轮沉沉的月亮。

  本文作者:张恒(微信公众号:南湖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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