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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亲情的回忆性散文:追忆三爸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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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啦:《追忆三爸和父亲》是一篇写亲情的散文,作者回忆了三爸和父亲的生平经历,写得十分朴实感人。下面让我们一起来阅读这篇文章吧!

  三爸和父亲都只是农民,但他们都是有突出特点的农民。他俩都有着硬朗的骨格,非常看重自立自强,都热爱文化。他们的特质很大程度支撑了我的成长和行走江湖,在三爸也去世一年多的这个清明,从骨血中流淌出以下这些文字,是以为记……

  我的家乡在重庆奉节县三峡的瞿塘峡峡口,即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出发的地方,它置身于我们伟大祖国并不多么偏荒的地方,但那里至今不通飞机。不通飞机也罢,连火车都不通。特殊的地理条件造就出特殊的人文民风,源源不断培育出有鲜明地域特点的个性人物。我在获路遥文学奖的散文《别样乡关》和《突围大峡谷》中对这片雄奇的土地有过详尽描述。兜了这几句圈子,是想强调一下,深山峡谷里的的两个农民,未必就没有可写可读之处。

  先说三爸和父亲的去世,也都比较特别。三爸是去年正月初五去世的,享年75岁。不算高寿,但也不算短寿,在平均预期寿命上下。正月初四,他正常享受了节日晚餐,情绪安然、身体没有明显不适。可初五早晨,过继给他的堂弟呼唤三爸起来吃早饭,连叫了三遍,都没有应答。近前探看,已经停止呼吸,但毫无痛苦表情,甚至隐约可见浅浅的微笑,一如平常……

  父亲去世却是“别具一格”。23年前,那时他还是田间的壮劳力。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晚秋日子,他为了结束一季庄稼的播种而劳累过度,后来回忆起当时的症状,应该仅仅是急性伤寒。如果及时送到县医院,应不至于就要了性命。但我这固执而过度自信的老爸掐指一算。断定他三日后的某个时辰一定会走。那时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异乡,一边电报通知我们病危,一边向母亲、妹妹、两个么爸暨几个同村乡友一一交办后事。悲痛而蹊跷的是,父亲正是在他自己算定的日子与时辰去世的。我这里仿佛有宣传封建迷信之嫌,其实我根本不信算命(预测)那一套。父亲也从来没有用算命(预测)这种方式去骗过钱。我想他开始只是把它当作一种娱乐方式加以研究,后来算着算着准确性越来越高,他就深信不疑了,并把它当作一种传统文化精髓来持之以恒地钻研了。

  说到文化,三爸和父亲的共同点之一就是热爱文化,他们对文化人的敬重远高于对官员商贾。他们都只上过高小,但在那个时代的山区农村,也可算得农村“知识分子”了,更可贵的是他们在劳动之余有阅读的习惯。如果父亲当时能够接触到足够多的合适他读的书的话,他也不可能“误入歧途”,去研究什么算命(预测)之类。一位远房爷爷几乎以算命(预测)为衣食手段,“业务”比较精良。他去世前将几本精典“业务”书籍郑重传给了父亲,父亲的亲么爸(我爷爷的小弟)曾考过晚清举人,也将算命(预测)当作了文人失意的自我安慰,父亲也曾受到他的影响,因缘际遇使他如此这般“误入歧途”……

  父亲以准确预测生命的终结时间来验证了算命(预测)是种传统文化乃至科学。祸耶幸耶。是否可以有另一种解释,老爸因为对算命(预测)深信不疑,发病后有强烈的心理预期,放弃了求生求治的努力,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三爸和父亲因为都上过高小,热爱文化。派生出来的另一个共同特点是字都写得好。他俩都多次说过:“字是开门锤”。我家乡有许多形象生动的土话,要把它准确翻译成“通用汉语”是困难的。

  “字是开门锤”的意思近似于:字是介绍自己的名片,引起别人重视自己的钥匙,但没有原话传神。试着另一种翻译:人与人之间在互不了解之前是有墙挡着的,但一写字就如同提了一把铁锤砸开大门,猛然间将自己展示出来。翻译得也有点牵强。三爸的字写得好就更让人敬佩了!因为他的双手是残疾的,十指更是深度残障,日常生活自理都困难重重,如何能写字?而且还写得好!三爸用的是一种笔杆很长的蘸水笔。他用虎口将笔杆顶在腮帮上,借助右侧颧骨和下巴的力量,三者一起用力才能勉强运笔写出字来。因蘸水笔下水多,字写小了会洇成一团,所以三爸写的字笔划粗壮,字的“块头”比平常人的差不多要大两、三倍,整体上壮硕饱满如梁山好汉,另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可惜写字时头脸离桌面,眼睛离纸面很近,早年便伤了视力。

  三爸和父亲另一个共同优点是都特别强调自立自强:三爸多数时候是沉默寡言的,说的话多数有骨头有肉,很少语言泡沫。他多次用陶行知的“自立歌”表达自己人生态度的一个重要方面:“吃自己的饭/滴自己的汗/自己的事自己干”。三爸非常反感爱说大话的人,更反感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他因为双手残疾,能够做的事很有限,又反感言行不一,所以说话就很少。他因为双手残疾,“自己的事自己干”比正常人要难得多。日常生活中,譬如吃饭,他得用双手虎口挤住一双筷子或者勺子的中段,嘴唇贴近碗沿接收饭菜,筷子或者勺子插进碗里的动作像撬石头或翻土一样。再譬如刷牙,他得用双手虎口挤住牙刷把子,口腔配合双手一起动作。他的工作或者说职业是乡村邮递。

  若说邮递,仿佛是上天奖励我这个家族的正气与善良,我的一位堂伯父是区邮递员,我的一位堂兄和一位堂弟还分别从区邮递员做到了区邮电分局局长。我的堂伯父将报刊、信件送到各乡(当时叫公社)政府去,乡邮递员要将报刊、信件送到各村(当时叫大队)甚至订阅者(收件人)家里去。我们乡有14个村,三爸送报刊、信件通常是两天一个周期,一天送东边的几个村后返回,第二天再送西边几个村,节假日都是如此。长年累月如此遁环其工作量不轻,也是很消耗人的。但三爸视工作如生命般重要,特别认真细致,几十年里差错率接近于零。如果不是我等子侄代班造成的差错,那么差错率就是零,而不是接近于零。

  代班的出现,是因为他身体差,生病的时候比健康人多,或开会等原因。但他只要能够坚持,就不让我们代班。从具体的工作、生活中体现“吃自己的饭/滴自己的汗/自己的事自己干”的理念。

  自力更生更是我老爸留给我的重要精神基因。他经常说一句话:“前无杀手,后无救兵,一切都要靠自己苦打硬拼”。这比陶行知那首“自立歌”更形象生动,也更硬朗。他说的“前无杀手,后无救兵”是指家庭、家族及社会亲族关系都难以给予他有力的帮助和支撑,遇到困难不能寻求有效帮助。所以更强调个体的独立奋斗。

  三爸和父亲个性都很强,但他俩的关系并不好,感情不亲密,更不互相欣赏。我老爸也做过许多好事,甚至有过抗暴扶弱的侠义之举(我在另一篇散文《强悍父亲》中有过详细记述),但他的人缘并不是很好,家族里包括三叔在内的不少人对他都有负面评价,甚至连我这个长子少年时对他也多有腹诽(不敢当面顶撞)。我少年时代的资质与综合条件并不如三爸和父亲,但我成为了我们家族里5服之内的第一个军官,还一步步晋升到了团级单位政委。一次次反思总结,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较多吸收了三爸和父亲的优点,还有聋哑伯父的特别能吃苦,么爸的宽厚等等,同时有意识的部分校正了他们的缺点。在追思缅怀逝者的情怀中却要分析他们的“不是”,虽有不敬不孝之嫌,但也许可供子侄们察辨借鉴,以助谋事、做人、立身……

  三爸对父亲的不满早期原因还得追溯到爷爷奶奶身上。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都是女儿,第三个孩子虽然是个男孩,但却是天生残疾(半聋半哑)。第四个孩子才是我父亲,他身体无毛病,所以爷爷奶奶就特别喜欢我父亲、宠爱有加,这应该是人之常情。而父亲又并没有被惯坏,少儿时期就表现得比较优秀,也很孝顺,于是更加受到爷爷奶奶宠爱。爷爷奶奶在有了我父亲之后两三年又有了我三爸,再之后又有了我么爸。爷爷奶奶偏爱我父亲应不至于严重影响对三爸么爸的爱吧。我并没有亲见,不好评论,只是猜测。

  全国大跃进大炼钢铁的时候,父亲刚好长成为一位优秀青年,与时代合拍被选进了铁厂当了工人。在工厂里也显得优秀,又当上了团干部。虽然工人身份和干部身份都带有“临时工性质”,还是给家庭和家族带来了荣耀,尤其爷爷奶奶很自豪。恰在此时,在三爸追赶父亲渐露头角的年龄,猝然之间双手残疾了。这之前三爸双手是正常的,健康的。这突发的重大打击,三爸在悲哀中将不满情绪转移到了爷爷奶奶和父亲身上。他不满爷爷奶奶的是,他认为爷爷奶奶没有为他积极治疗,才导致了双手残疾。但在他阅历增加后应该懂得,人生多有不测,许多不幸并非可以预知而加以规避的。他不满父亲的是,他可能认为父亲当时有能力帮助他而没有尽力。帮助的方式可以有两种,一是从在经济上可以出钱帮他治疗,二是已经造成残疾后应积极努力帮他找个事干。而父亲都没有做到。

  三爸的不满是可以理解的,但究竟还是因为身体残疾导致心胸不够豁达。

  父亲那时肯定也有他的难处,他从来没有诉过苦,是我后来阅历增长体会到的。我后来入伍后当了十年兵才提干,提干时最小的弟弟也已经成人,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一样没有给他们什么帮助。所以感同身受的体谅到父亲当时并没有太大能力帮助弟弟。

  而且父亲并没有风光几年,那场著名的三年自然灾害又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被国家政策又摁回到了农村。这之前我爷爷已经活活饿死。我爸爸和同样从农村到工厂又从工厂回到农村的妈妈结婚。新婚的他们带着工厂给的一点微薄的补贴和粮票贴补到了奶奶艰难维持的这个家里,带着全家渡过了要命的自然灾害。随着我和妹妹的出生,三爸和么爸已经长大成年,三爸已经有了做邮递员的工作。于是分家,仅有的三间老房留给残疾的伯父和么爸,父母自主而艰难的张罗组织建起了三间新房,将自己分了出来。新房是以父母为主建起来的,当然伯父、三爸与么爸也是出了全力的,但还是父母出力更多(包括他们能够调动起来的社会资源),却分了一间半给单身的三爸。除了房子,分家时其它家具器物一概没要,只要了一口铁锅、一摞碗筷和几天的口粮。为此,这之后的多年里,奶奶自然更偏爱和心疼父母……

  随着之后又有两个弟弟出生,我们这个小家居住环境特别拥挤。三爸在乡政府有办公室兼宿舍,平时并不住在家里,他的一间房平时却锁着。父亲没有表达过不满,亲戚们乡亲们公认为人宽厚善良的妈妈却有责备埋怨之语。大概意思是说三爸的房子有他们的功劳在里面,平时不住时可以让我家放些家具粮食。

  三爸其实是跟老爸斗气:你不是牛嘛,社会上也评价你是能干的强人,一家六口才住一间半房子算什么能人强人?不够住你倒是再建几间房啊!或者老爸肯放低姿态求他,大概三爸也可以把他的房子让出来平时给我们住,他只是偶尔回来时可以睡觉吃饭就行。可是父亲骨子里是非常骄傲的,不是万不得已不求人。后来因为老鼠啃坏了三爸的家具和衣箱里的“好衣服”,才主动将我们三兄弟放进去住。我们三兄弟睡他的床上,只有他回家时,分两人去跟奶奶挤,奶奶倒也非常乐意孙子跟她睡,还把三爸回来孝敬她的好东西分给我们吃。其实贫穷困窘的童年也有亲情和乐趣。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三爸仿佛比老爸更强势。因为老爸和老妈在农村挣公分勉力养家,一个劳动日只有两毛多钱的价值。而三爸一个月有18元钱的工资,他是一人一家,温饱会有节余。在很大程度上,个人及家庭经济基础决定其社会地位。当父母有了我等四个孩子后,日子变得很是窘困。如点灯的煤油、食盐是过日子最基础的东西。 记得当时煤油不过斤/0.38元、食盐斤/0.17元,这点开销在今天对99%的中国人来说可能都是微不足道的。但当时多数农民家庭和我家一样,常常为此捉襟见肘。多数时候只能靠卖鸡蛋换回所需煤油、食盐。而家庭里每人限养一只鸡,多养是搞资本主义。实际上各家各户都会多养几只,但在村干部、生产队干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范围内也不能超过每人两只。这是因为禽畜散养时会危害公家的庄稼。大项开支如缝新衣服则要指望年底前卖给国家一头“肥猪”之后。农户家庭如果一头猪养到半大而亡,其打击仅次于亡人。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许多家庭中有人生了非要求医吃药的病,往往是一拖二扛三等死。我家有急事难事,往往是去向三爸借钱。即使借钱,老爸也不会亲自开口,而是写一张纸条让我去借。这时候三爸的脸色会很难看。后来想想大概原因有二:一是老爸写个便条借钱也要绷着架子,遣词造句整得像外交公文一样不卑不亢,这换了别人恐怕也不乐意。二是并非每次欠帐都能足额还清。这对“万事不求人”的所谓人格尊严也大大打了折扣。而对三爸来说,“自己的事自己干”也不可能完全做到,譬如做饭洗衣就很困难。工作时他在公社食堂吃饭,偶尔回家还是得吃妈妈做好的现成饭,衣服被褥也都是妈妈帮忙洗。日子、金钱、人格这样搅在一起割裂不开。后来不知由谁梳理成了另一个样子:三爸回来在我家吃饭(少数时候会在伯父、么爸家)会带点油盐之类,节日还会带点烟酒糖之类。借钱几角几分他都会记帐,年底结算还清。妈妈大致每月集中去给他洗一次衣服,算一天工钱,抵欠帐。这样彼此也都坦然了。

  我与三爸最初的接触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记得第一次替他送报纸,大概十来岁吧,到底多大记不大准确了。当时还在上小学,我12岁小学毕业,当时肯定小于12岁。背着那个装满报纸的绿色邮递包都还比较吃力,我主动请缨了多次才被批准,能得到这个任务感到挺光荣,因为投递对象都是村干部、教师等社会头面人物,很期待与他们接触交往。可投递过程还是周折的,投递点有6个村十余处,全程几十里,有的点过去从来没有去过,边走边问路。有的地方几里地没人可问,免不了又走了一些冤枉路。

  累一点倒也无所谓。可是中途突然发现少了某个投递点的报纸,吓得坐在大路旁哇哇大哭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一位认识我父亲和三爸的村干部问明原委,安慰我说:“莫得事的,少份报纸少看几眼就行了嘛”。送完全程回来给三爸报告经过,他并没有责怪痛骂,但深而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长叹甚至二十年后还回荡在我梦中,比责骂体罚都更难受和伤自尊。这次失败也损害了三爸对我的信心,后来几个月里我请求替他送报刊时,被他拒绝过好几次。这期间我在一旁看到了他对工作的一丝不苟和一套严谨细致的“流程”,很早就受到了关于“职业态度”的培训与熏陶。再后来得到机会时,虽然报刊信件的投递没有出现差错,但丢失过父亲的汗帕子、竹篾编的扇子等。

  那时自己也很失望而自卑,自判除了身体差,智力也差。所谓祸福相依,正因为有这样的判断,所以后来做事比多数人更努力更踏实,出点差错肯多花些时间去弥补与纠错。通过与三爸接触,养成了经常去他那里阅读报刊的习惯。新的报刊由堂伯父自区里送到三爸那里,三爸还没送到投递点之前,我可以抓紧时间去阅读一会。这对于其他绝大多数农村小学生来说可没有这个优越条件。这对我后来从事写作工作埋下了早期的种子。

  尤其在15岁之后,我在生产队当饲养员(养牛),是以割草按量挣工分,劳动时间弹性较大。往往是用半天时间挣够成年劳力一天的工分后,用半天时间阅读,除了到三爸那里读报刊,还想办法到处借书看。这个阅读的过程,也让三爸改变了对我的态度。虽然他没有当面表扬过我,但从他柔和的面部表情看,是愉快的欣赏的。后来向上攀登的经历,回头去看,起点应该在三爸那里,他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户……

  雄鹰只要在天空飞翔过,即使后来不得不匍匐在地像鸡一样在土里刨食,它也会念念不忘飞翔过的天空。父亲便具有雄鹰似的气质,尽管他曾飞过的天空很小很低。回到农村后,家族里面有若干亲人希望他去谋个村官,哪怕当个生产队长,“有事”时也可以保护家族成员不受欺辱,或者向小社会证明我们周家有能人。可是他看不上眼(尽管若10多年后他还是当过生产队长)。如果他不想干,就假意谦虚说自己干不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可父亲自己不干还很高调,经常批评那些乡村管理者。他的批评用语很少用粗话脏话,拐弯抹角引经据典,水平低的往往听不懂,听得懂的又难以反驳。记得当时的生产队长就生产队里那点事儿,几乎每天向他垂询。他情感上是很受用的,但骨子里却看不起他。所以很多人当面比较恭敬他,背后却贬损他。他又指责别人阳奉阴违两面三刀……

  但老爸的骄傲还是很有节度的。他对于但凡在德、才、勤、能、技的某一方面比他强的人,都能由衷欣赏,断然不会嫉贤妒能。而对于比他弱很多的人,虽然有傲气,但悲悯情怀还是更重一些,常有抗暴扶弱之举。他与那些比他略差略弱而又不谦虚的的人,或有能力品行不端的人最容易对立。

  老爸经常批评贬损别人,但对三爸从来没有一个字的负面评语。三爸经常是阴郁沉默的,很少说话,更少有对人的具体评论,但却对老爸多有不满、不屑。这么比较起来,在兄弟关系上还是老爸大气一些,阳光一些。

  在我的少年儿童时代,具体说是15岁之前,老爸和三爸都不欣赏我,没有明显的长辈慈爱之情。我也不怎么亲近他们。互相看不顺眼……

  我大概在两、三岁时就患有哮喘病,15岁时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治好的。这期间,父亲没给我请过医、买过药。后来成人懂事理后也理解了他。他要与母亲一起担负起抚养四个儿女的重任,实在艰辛至极,请医、买药、治病有母亲负责就可以了,父母对家庭各有侧重。但当时很埋怨他。与三爸怨恨爷爷奶奶同出一理。

  因为体弱多病,与父亲的强者风范相悖,还很被他瞧不起。15岁前经常被人欺凌,回家向父母诉苦伸冤。母亲的教导是让我别招惹别人,挨人打就跑,这于现实中是不管用的。父亲几乎懒得搭理我,他没有欺凌别人和被别人欺凌的经历,似乎也没有相关的经验来指导我。直到有一次被人打出了血,父母不能再熟视无睹了。母亲要去找对方的父母评理,尤其奶奶非要上门去臭骂人家,都被老爸制止了。父亲对我说:“任何情况下,你不要先招惹别人,可以骂不还口。但如果别人动手打你,你就狠狠还击。你打不过比你大的家伙,别人用手,你就用石头棍棒;别人用石头棍棒,你可以用刀。打赢了回来告诉我,把对方打伤残了老子负责;打输了别跟我说”。自从那次老爸教诲之后,我在书包里藏了一节尺许长的细竹棍,每有将要挨打的苗头立即摸出来比划,自此进入了两三年的相持阶段。

  转折点始于15岁那年,我已经高中毕业(那时学制小学五年、初中高中各两年),病也治好了,平时也注意锻炼体能,在土墙上练拳击能把拳头打出血来。隐隐然有些期待好好打一架,一出十多年被压制的恶气。机会轻易送上门来了,一个大我一岁多的“恶行累累”的发小偷摘我家的桃子,这是我家唯一的一棵果树,不过只是未经嫁接的毛桃,谁摘了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被我发现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忍气吞声窝窝囊囊的受气包了,这一点伙伴们都还认识不足。我厉声吼道:“马上给我(从树上)滚下来”。他很轻蔑地笑笑又摘了两个放在衣服口袋里,边恶骂边从树上跳下来,可能怕桃子从衣服口袋里蹦出来,跳下来时双手捂着衣服口袋。在他落地未稳的刹那,我很轻松将他摁在了地上,用身体压住他的胸腹,一只手按住他的一只手,用膝盖压住他另一只手,腾出一只拳头猛击他脑袋,打第一拳时让他告饶,并用骂我的话骂他自己。他一边继续大骂,一边双脚有力地踢蹬,企图翻转过身来比以前更猛烈地教训我。以他向来心狠手辣的作风,如果我只是点到为止后果会很严重;第二拳第三拳还是不认错认输,恶骂变成了惨烈地嚎叫。挨了十多拳后,嚎叫变成了弱弱地呻吟。此时他父亲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狠狠一脚将我踢翻在地。我一跃而起,拿起一把镰刀猛地向他砍去。他躲闪得快,没有伤着皮肉,却划破了衣服,我接着就是第二下第三下,他一看势头不对,以一壮年人与未成年人打架,输赢都不在理、还会被乡亲邻里讪笑,便赶紧逃跑。我兴头上继续叫嚣着要追砍,其实初衷并不真想砍着他,只是有种“宜将剩勇追穷寇”的过瘾与好玩,另外挨我揍的小子抓着石头也追了上来,我必须豁出去争取更狠地干倒一个。此时老爸突然出现在不远处,问道:“你们在搞啥子呢?”语气带着调侃与嘲弄。被我撵得狼狈不堪的那个人其实大体上算得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长期以来对我爸是比较尊重友好的,此时立即跑到我爸身边寻求保护。追上来的那小子意外地怏怏然溜走了……

  被我暴揍的那家伙此后脸肿了好几天。另一位过去同样欺负我的发小告诉我,那人身上揣了把水果刀随时准备捅我报仇。而我远远看见他便不紧不慢向他走去,想找岔再收拾收拾他,让他彻底服气。可奇怪的是,每每我走到离他几步远时,总是他若无其事又悻悻然地避让开去。再过个把月,我们又可以相安无事在一起劳动了,让想看热闹的伙伴们失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一天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自此以后,老爸很是看得起我了,邻里乡亲也对我更亲近看重了。此后直到当兵离开家乡,不仅再没有打过架,连争吵都没有过了。我想某些国际关系有时候也如此处理,可能效果意外的好……

  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每遇危险、困难或挑战,反而能调动我昂扬的斗志。性格、心性正好与部队生活相得益彰,只可惜当兵28载,没有为祖国好好打一仗,这是国家的幸运,却是个人的遗憾!

作者:周腾飞

  公众号:前沿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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