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往事的文章:做西头客人
有关往事的文章:做西头客人
我们村子里称西边屠甸一带的人谓西头人,在西边屠甸一带有客人的称西头客人。西头客人说起话来我们听起来有点别扭,杯子叫逼子,不要叫消义,老婆称大娘,好了叫好潭,不对叫非帝……在田坂地里干活时,听到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了,主人毫无准备便说:“非帝潭,客人来潭”,赶忙去隔壁借包香烟或借瓶冬酒。
我家原本就有家西头客人,我小时候跟我奶奶去做过客人。记得客人家在屠甸市港南沿港过西大约一里之地,估计是在今天的屠甸荣星村地界。
我家的西头客人叫我奶奶舅妈,我奶奶管叫她阿二,我叫她大伯。记得在我10岁光景的时候,在一个春季里的一天,我和我奶奶来到西头大伯家做客人,而且过了一夜。那时,我奶奶已经70多岁了,身体还很爽朗。要去做客人了,奶奶把喔髻(发髻)梳理梳理好,花白的发髻上插上一根银滑妮(银簪子),再堆上一块蓝底土布印花方头巾,穿上我母亲缝制的青布大襟衫。“海松,跟奶奶做客人,要听闲话。走到屠甸市街上不好讨好东西吃。”母亲吩咐着我。要去做客人了,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不管母亲吩咐些啥,我总归频频点头。小时候最开心的事莫不是跟大人们去做客人。穿上新衣裳,来到客人家,整天吃吃玩玩。
奶奶手挎一个小包裹,跨出了上南头灶头间朝东门。晨曦照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今天难得到西头外甥女家做客,精神显得特别爽。我跟在奶奶后面,绕过上南头朝西边田坂里走。春风梳理着我蓬乱的头发,我奔奔跳跳,有时赶在了奶奶的前头,有时落在后头。当奔到了前面一个十字路口时,我只好停下来等我奶奶。“笔直过西”奶奶对我说。我又一路狂奔起来。走过薛家木桥,过河通浜,进入了千金庵。到了千金庵奶奶便说,屠甸市就要到了。我张望着,屠甸到底是个啥样子?过了千金庵往南走,一会儿一条塘河出现在眼前了。浩淼的河水滚滚向东流。河岸北面坐北朝南的一排排粉墙黛瓦鳞次栉比,沿塘几颗古老的乌桕树遮天蔽日,茂盛的树冠像一把巨伞。我们沿着塘河往西走,树木、村庄慢慢地移到了后面。一会儿我们走上了石板路了。沿河的房子越来越多了,一间间挨挨挤挤。奶奶告诉我,屠甸市到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古老的水乡小镇。记忆中东西向的街道并不长,大多店面朝着塘河,街路全是石板路。有一段石板街道上面有廊棚。走进廊时光线变暗了。各种店铺开张着,软糕店里的蒸架上只剩下没几块了软糕了,但还能闻到散发出来糕香,来往的行人手臂上挎着竹篮子,有的篮子空空如也,有的篮子放有些生活用品,火柴、盐巴、线团等,都急匆匆地踏着石板路。肉店里店主在刮着卖肉的櫈头的木屑,停在石埠头的几只网船,船主人弯着腰,低着头把船舱的水往外舀。我们走到屠甸大约近十点钟了。屠甸是一个早市,此时,喝早茶、早面早烧、做点小买卖的人已经赶回家了。就在有廊棚的地方,有一座很长的古老石桥,横跨在宽阔的塘河上。我们走上了石桥,我有点害怕,好在两边都有石栏挡住。当我们走到桥心时东风好像忽然大了起来,大奶奶头上的烤花方头巾哗哗的飘动起来。河水波光粼粼,几条木头小船在河中穿梭。过了桥,我们沿塘河往西走,跨过了一条很宽的出水沟,往西一段路,前面有一个村子,奶奶说,亲眷人家就要到了。我们穿过一片茂密是桑树林,前面豁然开朗,一个村子就在眼前。粉墙黛瓦的一户户农家坐北朝南、井然有序。整个村子东西走向,踏上农家屋前平整的白泥场,走到最西面的一家就是我们的亲眷。西头大伯望见我们来了,赶忙从屋子出来喊着;“舅妈,舅妈。”“阿二,内来屋里啊。”“舅妈,快点到屋里坐。”听到声音后,其他人也从屋里出来迎接我们。我们走进屋子,奶奶便和他们喧闹起来,我似懂非懂听着,他们滔滔不绝的拉着家常,我便自顾自的玩了起来。记忆中客人家还有位老奶奶,还有一位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我叫他锦发大伯。锦发大伯也来过我家,记得有一次他来我们家,父亲米酒相待,吃好后,他便叫我打算盘,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记忆中,锦发大伯的算盘很熟练,估计他当时不是大队会计就是小队会计。印象中还有二位女的叫彩娥、锦娥,我也不知道称呼她们什么了。年纪大的叫彩娥,热情好客,吃饭时不停地往我奶奶和我碗里夹菜。我吃完了一碗饭,看看碗里还有韭菜炒鸡蛋,又去盛了半碗。吃饱了饭我把碗筷端到了灶头上。“囡囡再盛,饭要吃饱。”客人对我说。“吃好了,去白相。”大奶奶吩咐我,我便自顾去玩了。大家吃好了,奶奶又和他们拉家常,我便在周围东跑跑西跑跑。记忆中,他们家的房子很进深。灶间在落北头里,朝东木窗,朝西门。连着落北头的北边的房子是茅舍、羊棚,屋后面是一个大竹园,茂密的竹林遮天蔽日。跨出灶头间朝西门往北是石埠头,饮水就是屠甸水港的上游。这就是我小时候随我奶奶做西头客人的一些记忆。
几十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几变迁。1972的夏天,我82岁的奶奶与世长辞了,之后我们和西头亲眷不再来往了。但小时候我随奶奶去做客人的情景永远记在我的脑海里。
【本文作者:许海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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