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解与重建的方法论(2)
探究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解与重建的方法论
此外,不同解读模式的分歧还体现在如何处理理解中的复原与重建、创造之间的关系方面。以马解马强调从学术立场研究马克思,看重理解的文献学依据,追求对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复原。前苏联的美学教科书,则根据自己的情况和需要重建马克思主义美学,马克思本人的美学思想成了教条化理论体系的论证。这个情况提示我们,以马解马即从马克思本人的著作出发解读马克思仍然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理解和重建马克思主义美学首先要回到马克思那里,注意文本自身的意义。但是理解总是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统一,我们无法完全还原马克思。马克思文本自身的意义并不独立于理解者,而是带着前理解与先见的理解者的视界在解读中与对象形成“视界融合”,因此马克思主义美学必然是复原与创造的统一。
三、问题与方法: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理解与重建思路
以恩解马、以苏解马和以西解马虽然在解读取向、解读路径上互有不同,但在忽视马克思著作和马克思美学思想的整体性方面却颇为一致。以恩解马从恩格斯理解马克思,自然忽视了马克思的整体存在。以苏解马与以西解马表面上判然有别,但就基本倾向而言,在把马克思早期与晚期相割裂上却惊人相似:前者认为马克思早期受到费尔巴哈人本主义思想影响,是不成熟的马克思,应该重视后期;后者认为马克思后期走向经济决定论,是倒退的马克思,应该重视前期。重视文献学依据的以马解马的马克思学虽然注意到马克思学说的整体性,但在方法论和解读取向上同样把马克思解读成思想庞杂、前后矛盾的思想家。我们认为,一个人的思想具有连续性,马克思的思想具有不同的发展阶段,不同的发展阶段(甚至同一发展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形态,这些构成了马克思思想的整体,不应该简单地划分前期、后期,并制造前后期的对立或不同思想表现形态的对立。在美学上尤其应该如此。如果我们把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神圣家族》等较多涉及审美与艺术问题的著作视为早期不成熟的著作加以剔除,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理解和重建就无法谈起。以苏解马就陷入了这样的尴尬境地。
我们认为,对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理解与重建方面有两个问题必须引起重视。首先,理解与重建的对象应该超越传统视阈,把马克思所论及的美学问题当做一个由问题、准问题构成的“问题系”,拓展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对象与领域。这里所说的问题指的是马克思所论及的狭义的美学问题,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关于美的规律的论述,《共产党宣言》中关于“世界文学”的论述,《〈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关于神话、艺术生产与艺术消费、艺术生产与物质生产不平衡关系的论述,《资本论》中关于资本主义生产与诗歌和艺术相敌对的论述,《致斐·拉萨尔》和《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等中关于悲剧与喜剧的论述等,这些问题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基本问题或经典问题。此外,在马克思著作中还存在许多不直接谈论审美和艺术但却与审美和艺术有关的所谓“准问题”,即那些虽然不属于狭义的美学问题,但可以由此生发、引申出美学问题的问题,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等著作中关于异化、人性、人道主义、感性和人的全面发展的论述,《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关于意识形态、交往方式的论述,《资本论》中对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的论述,等等,都属于与美学研究密切相关的“准问题”。这些准问题至今仍然具有很强的时代感,而且与20世纪美学研究所发生的社会文化批判转向有很大的关联性和兼容性,甚至可以说直接推动了这个转向,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现代性恰恰在于它潜藏着可被不断地拓展和引申的问题和能量。正如柏拉威尔所说,“马克思在那些根本没有公开谈论文学的著述中可能给予的暗示”,诸如“他对意识形态和神话、对‘商品拜物教’、对‘生产性消费’、对矛盾和全面、对实践和权威的看法,像辩证法本身一样,都是可以加以改述、发挥、并入一些与马克思本人思想迥然不同的体系中去”的[9]566。上述问题与准问题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美学的问题系,应当构成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解与重建的整体视阈,其中不少问题可以生长出马克思主义美学新的理论形态。以西解马非常重视马克思的美学思考与当代社会文化现象、美学思潮的对接,这是最值得我们注意和借鉴的方面,如马歇雷、本雅明运用和发挥马克思提出的艺术生产理论,解释现代条件下的艺术生产活动,为此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如果说马克思直接讨论审美与艺术的那些问题是相对稳定的,但由于马克思论述的问题广泛地涉及社会、文化、人生诸方面,潜在的与美学有关的准问题则是变动的,因此随着美学研究疆界的变动,由问题、准问题构成的问题系也是变动的,这就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美学对象和理解域上的开放性。
其次,要达到理解的创造性,即当代视阈与马克思的视界融合,不仅需要以当代问题与马克思本人的美学问题、准问题、问题系进行对接,还需要勘察马克思考察问题的方法论及其现代转换的可能性,以及应用现代学术方法包括美学方法对马克思的美学问题进行新的透视的可能性。以恩解马和以苏解马在不同程度上把哲学方法与美学方法混为一谈,忽视了美学方法的独特性,也忽视了马克思方法论的多样性、层次性和以现代学术方法对马克思的观照。以马解马过于倚重文献学方法,在方法论上显得单一化,而且文献学方法属于一般的方法,也不是美学方法。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解与重建需要多种方法的使用和革新。在这方面,以西解马的一些学者就做得比较成功。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家如詹姆逊、戈德曼等人,从马克思把从经验中观察到的现象纳入一定分析模式的方法论中得到启发,吸收叙事学、结构主义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探讨作为社会象征行为的叙事或社会精神结构与小说结构的同源性关系,把马克思主义与形式主义相结合,试图将文学的社会人文维度与审美形式维度加以统一,这对我们在新形势下如何与时俱进、开拓新的研究视野、重建马克思主义美学很有启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