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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双向反思与殊途同归论主流艺术和消费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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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双向反思与殊途同归论主流艺术和消费文化

  一、艺术的社会角色在分化

  艺术的萌芽来自人类的需要,来自民间自娱自乐,艺术本是人类最早的交流方式之一。人类早期并没有什么艺术家,随着社会发展和社会分工的细化,出现了艺术职业。职业化至少带来两种变化:一方面,可以使技艺和研究更加精专,从此有了专业化的追求,也逐步建立起艺术的行规尽管行规也在随时代变化;另一方面,也因此有了职业生存和社会尊重的需要,产生了艺术圈子和社会团体。换句话说,艺术家从此开始着意扮演社会角色,并且有了内部的结盟和社会竞争,艺术问题开始变得复杂了。

  试想,此时的艺术行为还能像原生艺术那样单纯吗?价值或名望还可能只属于艺术吗?任何社会角色都会根据生存和功利的需要而变化,政治家是如此,艺术家也是如此,不为实利驱动的只是少数。历史上的宫廷画和宗教画在题材、内容、风格演变中都有职业与功利的影响,现实中也随处可见被社会异化的痕迹。

  在政治对文艺绝对控制的年代,对艺术最有影响的异化力量是政治功利。过去,“文艺战线、文艺战士”曾以它十足的火药味表明其特定的政治功能,风靡一时的政治化形象至今令人记忆犹新。时过境迁,在市场经济中,利益的驱动取而代之,逐渐上升为重要的社会异化力量。如今,功利的目标更为多样,出现了种种戏剧性变化,艺术打出的旗号更是五花八门。

  在艺术活动的背后不难发现功利的身影在闪动,无论推举艺术为高雅脱俗之物,还是俯身于民众的喜闻乐见,都有社会功利的影响。夹在政治和经济这两种强势社会影响之间,艺术表现出两种不同的状态:有时依附时政去邀宠,有时转化为浓妆、媚眼以示爱,这两种看似不同的性质,趋利避害的功利性完全相同,所谓的艺术追求已经服从了适者生存的法则。

  对此,马克思关于社会异化的理论得到进一步证实,法兰克福学派对艺术的社会学分析更能说明问题。他们揭示了社会对人的异化、对艺术的异化现象,其中,艺术家的社会角色所追求的功利目标影响极大。现在的艺术理论对这些社会功利讳莫如深,为艺术而艺术的理论高调一直令人疑虑,这正是本文要从社会角色的角度分析艺术的原因所在。

  如今的社会变革已经使艺术体制的一统天下开始分化。

  一种是在原有社会基础上的艺术体系,它在文艺界占有主流地位,具有职业化和半官方性质。它表现在有组织的美术展览和评选上,体现在社会承认的“正统途径”上,表现在学院派的教育体系中,如此等等。另一种是并不依附现有艺术体制的大众消费文化。它同经济的联系多于对体制的依赖,它不愿接受体制的约束,不大遵从现有的艺术规范和价值观,社会需求和利益驱动使它走向大众,走向消费领域。当然,在这里只能是大致区分,二者之间很难有“在朝”和“在野”的截然分界,由于他们在扮演不同的社会角色,也在接受不同的功利驱动,其艺术行为对社会的利、弊、损、益值得特别关注。

  为什么大众消费文化能够迅速发展?为什么大众对专业化的主流艺术反应冷淡?为什么社会对主流艺术扶植有加,却加而不强(就社会影响而言)?我们需要了解大众消费文化的成因,也需要了解主流艺术自身的缺欠,对其中的合理或不合理的因素需要重新辨析,其目的是为了探讨有益社会的价值取向。

  二、大众消费文化在世俗化、商业化中的利弊“消费文化”是一个外来概念,归属大众消费的范畴。

  大众化是一种泛阶层的倾向,表现为广泛参与社会和贴近世俗生活。由于对民众的迎合与沟通,也由于对文化的消费性质,无论你肯定还是否定,作为新兴的文化形态,它对民众的生活、情感、审美观的广泛影响已经不容忽视。

  大众消费文化是在特定社会环境下的产物。

  社会机制的变革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同时引发了社会心理和文化结构的改变。例如,由于社会矛盾、社会阶层的分化引起的社会心态失衡;生活富足和生活闲暇带来的休闲需要;信仰的缺失和精神空虚需要得到填补;现代人的紧张、忧虑以及种种心理压力需要放松或宣泄;等等。为此,大众消费文化在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下应运而生,迅速成为多元文化的组成部分。

  首先来认识大众消费文化盛行的合理因素。

  大众消费文化卸掉社会教化的面孔,崇尚感性的、轻松随意的艺术形式和生活方式,因而更容易融入民众;它追逐审美时尚,对流行变化及时做出反应,因而具有时尚色彩;它不避世俗,贴近人的情感,追求视听享受,敢于挑战艺术经典,因而走出了艺术的狭小殿堂。大量的美术作品、时尚艺术、流行歌曲出现在展览厅、歌舞厅、电视、晚报和通俗刊物上,还有铺天盖地的互联网影响,这些文化快餐借助现代大众媒体得以迅速推广,其影响远远超出传统艺术的范围。

  大众化的艺术形式对审美观影响极大,尤其对青年更具吸引力。

  大众化的艺术一反常规、常态,创作手法灵活多变、无拘无束,甚至离经叛道,这对于故步自封的艺术是一种突破。听多了字正腔圆的歌声,沙哑地喊唱显得别致;看多了程式化的舞姿,会觉得恣意扭动很痛快;抛开艰涩的技法要求后,近于游戏的画法使人感到轻松。投其所好,率性而为,艺术变得“好玩”起来,起码具有调节心理的价值。

  例如,波普艺术摒弃传统艺术的技法,把生活元素直接用于艺术。东北的“二人转”打破舞台表演的套路,把秧歌、小品、杂技融为一体。它在客观上扩大了艺术语言,开辟出一片艺术新天地。艺术的反常态也令人惊异:原来可以这么干!干得不好就遵循优胜劣汰的法则自生自灭,所以并不可怕。

  然而,上述特点恰好是主流艺术中的缺欠。

  大众消费文化是满足大众的娱乐文化和商业文化,艺术世俗化、人欲商品化的负面影响也在所难免。

  满足世俗需要可以实现效益最大化。在利益驱动下,消费文化瞄准人欲的软肋,适应并满足非理性的欲求,精心制造精神幻觉和虚拟现实,使人沉迷其中;它崇尚享乐主义,追逐眼下的快感,官能刺激受到重视。弗洛伊德所担忧的文明与本能的心理冲突似乎借此得到缓解。就像王菲在《诱导我》中唱的歌词那样:“挡不住的诱惑,豁出去的快活,我不再受折磨”。还有一幅名为《丽都》的作品,画面上大肆张扬的纵情场面,弥漫着欲望的气息,堪称世俗文化的一个写照,其中的负面效应显而易见。

  刺激欲望、消费情感,甚至兜售色情都成了文化消费的内容。在互联网上,身体和色情可以像货币一样流通。波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提出了“功用性美丽”、“功用性色情”的概念,“身体被出售着,色情被出售着”,这一切都遵循着所谓“快感的正式原则”[1]。影视技术再现美女的一颦一笑,一曲一扭,放在广告上,贴在包装里,摆在商品中。一些女装的广告令人疑惑:它所诉求的对象究竟算消费者,还是被消费者?把美丽和色情转化为消费功用,女性的社会角色在无形之中被扭曲,人的社会价值被贬损,在感官刺激的背后,还有对社会心理更深层的负面文化影响。

  我们并不以传统卫道士的态度来看待问题,相对于禁欲主义和非人性的说教来说,正视人性需要还是一个进步。大众消费文化着意感官刺激,满足非理性欲望。然而,在欲望的世界里永远没有满足的尽头,无度的追求还会带来痛苦,欲望的泛滥会导致心理失衡和社会失衡,从而引发新的问题。文化艺术的影响,显然不能降低为世俗消费,从这个意义上理解,就不难发现其中的弊端。

  三、主流艺术在体制内的问题

  相比之下,由体制供养的艺术家本可以更多地研究艺术规律,更容易归复以人为本的艺术价值观,更能有益于社会,然而现实并非完全如此。

  如今文艺政策并没有以狭隘的政治目的限制艺术,主流艺术也在多元发展。有的在追逐新的艺术流派、风格,有的固守在僵化的老套路上,有的在苦练技法和功力,有的偏重写实或抽象。理论家在闭门谈论着符号、解构、后现代,或是禅宗和道法。在社会体制的庇护和包容下,部分艺术家已经出现疏离社会与民众,远离生活感受的倾向。职业化的艺术追求虽然在业内很热闹,却更像是象牙塔中的幻境。当艺术高雅到大家都说不清时,洋教条或老八股就再次显露出浮华加贫乏。

  无视民众的喜闻乐见,就只能在圈内的展厅和刊物中露面,难以对大众产生影响。民众对这类艺术并不关心,隔膜感日见其深,这使得主流艺术的社会影响十分有限。

  艺术本是生活的伴随物,它与真性情有关,与技艺有关。职业化的闭门造车有可能缺失真情实感,技艺成为专业圈子内的把玩之物。长期在“业内”生成的行情、行规也令人担忧。由于技法或形式追求日益脱离生活感受,一些莫名其妙的“专业功力”令人费解,不被民众欣赏的原因未必就是曲高和寡。

  还有一种以观念创新为前导、以新主义为招牌的艺术,它忽略视觉艺术的直观效应,远离与生活感受的联系,缺少情感与心灵上的历练,无视受众心理反应,把简陋的视觉效果和虚玄的观念结合在一起,艺术成了蓄意晦涩的炫耀之物。这种神化、神秘化的做法并不能拔高艺术,相反,观念加主义的文字游戏已经令人生厌。正如汤因比所指出的那样:“这些艺术家从不力图把他们艺术的原材料加工制作成可传授的形式,或者他们至多满足于和自己小圈子的人分享它,这是真正的反沟通主义。至少他的一些表现总是任性的、刚愎自用的以及蓄意朦胧的。……艺术倘若成为某种像法律那样的博学专家的所有物的话,那将不是一件好事。”[2]14-15如何形成健康的主流艺术,在艺术教育中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十分重要。然而,如果把程式化的套路代替普遍规律,把臆断的观念作为通用知识,这种狭隘的、规范化的学院教育可能会培养出“文化的呆子”。问题仍然出在缺乏对自然与生活的真切体验上。不能适应社会需要,不符合人性特点,游离在生活之外的专业追求,必然与社会要求格格不入。所谓为艺术而艺术的标榜,既不能有益于社会,也当不成精神贵族。

  在我国有一支庞大的艺术专业队伍,多数受到体制的供养,这本来是难得的优势。然而在体制内恰恰正在失去活力,社会的变革已经提出许多新问题。虽然我们无力改变社会机制和评价体系,但起码要有正确的导向和价值观,可以寻求理想的选择。

  四、重新思考艺术的选择

  前面已经提到,主流艺术和大众消费文化只是相对划分,难以有绝对的分界线,但是,在面向社会需求、融入生活、寻求理解和沟通,还是故步自封、自产自销、自我陶醉在体制的庇护中,却是两种明显不同的走向。

  大众消费文化要自谋生路,在面向生活的过程中走出了可喜的一步,但却面临着商业化的扭曲;主流艺术保持着“正规军”的优势,却在自我陶醉中渐失活力,正视这些问题可以得到取长补短的基本共识。

  艺术附属于人与生活,生活不但比艺术重要,而且是艺术唯一可靠的来源。脱离生活来空谈艺术价值观,就像空穴来风一样无着无落。艺术如果远离民众,远离人性,远离良性的视觉感受,无论是在专业上的修行悟道,还是在理论上的高深莫测,都可能沦为“狭隘的职业癖好”,难以有良性的社会影响可言。

  大众消费文化满足非理性的感情,满足心理欲求,接近世俗需要,因此也更接近艺术本身的性质。它没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雅面孔,看上去就像“邻家女孩”一样具有亲和力。把世俗生活感受加工之后回馈民众,这是艺术重返生活的有效途径。从这个意义上讲,艺术的通俗化和大众化无疑具有积极意义。

  贴近生活不等于媚俗,提高艺术品位也不一定要与大众对立。所谓审美距离不应该影响沟通和共享,艺术的隔膜感是人为造成的。有趣的是,这种隔膜感反而使一些人找到了专家的感觉,仿佛是象牙塔内的特殊修行者。汤因比曾尖锐地指出:“当艺术家仅仅为自己小圈子的好友工作时,他们鄙视公众。反过来,公众则通过忽视这些艺术家的存在对之进行报复。由此造成的真空被走江湖的庸医一样的冒牌艺术家做了填充。这既无益于公众也无益于艺术家。”[2]15当我们看到某种高雅艺术自闭在狭隘的圈内,而劣质艺术又流行于世时,更感到此话的深刻性。

  对待人的欲望有两种态度或方法:一种是升华、平衡和转移,另一种是放纵、激发和宣泄。正视人欲不等于纵欲,法兰克福学派的马尔库塞在《爱欲与文明》中提出过这样的观点:艺术作品满足感官的需要,是在一种高度升华的方式下进行的。艺术具有一种净化制怒、感性认知的功能,应该成为美的和真的替代物。贴近生活不等于抹杀生活与艺术的界限,如果没有精湛的艺术形式,也就无所谓艺术作品。艺术对精神的满足、调理、化解和升华作用,可以多途径、多层次地有益于社会,社会文明要求我们具有把握社会平衡与心理平衡的智慧。

  认识主流艺术与大众消费文化中的利与弊,可望寻求到理想的艺术方向。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在感官和心灵之间、在放纵与制约之间、在个性和社会性之间、在物质利益和精神追求之间,这不是非此即彼的简单选择,需要在二者之间通融与调节,艺术可以在相消相长中取长补短、多元发展,站在一端来反对另一端的态度不足取。物极必反,迷途知返,二者可以在有利于社会文明、有利于人性、有益于生活的目标上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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