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励志书籍《真相》(2)
人生励志书籍《真相》
“就是说,写几封信就很了解喽。”她讥笑道。
“我和她是朋友,知己,当然了解。”我干脆说道。当然,我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没有说出来的是,“你并不是她朋友,朋友不会翻来覆去拿她生前的事来抢风头。”
“朋友,知己,那确实了不起。”她最后说,“你好像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吧。”
我没有再接话。在家里,在单位,在任何场合,我都是一个孤僻的成年人,但是没有人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只是她死了,我就不愿意交新的朋友了,而并不是交不到朋友。
在我们的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很快又进入林荫,有人在劝和,我们各自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景色还是很美的,偶尔会闪过一片白色的花丛。
但我们的气明显都没消,当学生会主席架着他的摄像机,再次在我们面前晃动的时候,我们几乎同时爆发了。“你够了吧。”“有劲吗?”
我们都清楚,从中学起,他就屁颠屁颠,积极地协助警察调查周晴的案子,义务组建了各种论坛,活动,靠这个拿了不少品德奖励,大学毕业后更是依靠这些,美化自己的简历,拿到新闻工作。但我们似乎都不只是在骂他。
车子一路开向偏僻的深处,进入村庄,两边路上平房渐多,太阳还是不温不火。我们都不说话,均匀的颠簸缓和着车内的气氛,似乎刚才的紧张正在慢慢变稀。司机师傅松了松背颈说,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让我们计时。
他显然忽略了我们这次行动,是以痛苦和遗憾打底,没人有心情跟他玩计时。越是接近目的地,车厢里就越是沉默。
过了一会,有个男生小声地提醒,“如果她还活着,就是走这条路回家。”我们看向外面,两边都是人家,偶尔闪过一些散漫的家禽,地面上长满杂草和野花,我们想象着周晴以熟悉的心情看到这些。
“她死的时候太可怜了,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冻僵了,还有很多伤痕。”另一个人说。
“何止是可怜,简直是残酷,挂在那么高的地方,赤身裸体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谁受得了这种羞辱。”
“凶手到底是谁呢,如果有一天查出来了,真应该把他千刀万剐,凌迟。”
最后一个说话的女生,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她似乎哭了,身后有人安慰她,很快,安慰她的人也哭了。车里此起彼伏,全是抽泣和叹息声,一开始我觉得夸张,但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我竟也忍不住有些哽咽。
余光中,我感觉吴梦颓然坐着,在流泪,泪珠完整地顺着脸颊往下落,她并不去擦,而是任其被新涌出的眼泪补充,形成更大的珠体悬在下巴尖处。她一定觉得这个样子好看吧,但明明我才是最应该哭的人啊,迟疑了一会,我便也酝酿了一些眼泪出来。很快,我发现吴梦开始耸肩而泣,纤瘦的肩头一起一落,整个身子颤抖着,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至于吗,我想,怎么也不至于这样吧。我有些烦躁,擦干了眼睛。
“那个谁。”邻座突然问,“为什么就他不哭?”。我和她周围的人一起转过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在看那位坐在窗边的朱姓同学。他依然面无表情,甚至戴上了连衣帽,屏蔽掉大家的声音,把自己隔绝在外。
“他不是和周晴是同桌吗,为什么好像没反应?”邻座满脸不解。
“你要知道,世界上是什么人都有的。”她的身后,有人用阴阳怪气的声调回答道。“不然,也不会有杀人凶手了。”
几个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慢慢开始挖掘更多对他不满的地方。如何在毕业后再也不和其他同学联系,如何直接挂断同学会邀请的电话,如何在任何社交网络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她们目光一致的凶狠,斩金截铁地总结道,这通通源于他的冷漠,源于一种人性的恶。
大巴车停了。周晴的家就是一路平房中的一座,看起来并无特别,因为已经有几个男同学,带着大家买的东西事先来探望过,招呼过,我们跟着他们走过去。她的父母在门口迎接我们,笑容拘谨,把我们引进家里,引进堂屋。
家里倒是不穷,家具是新的,电视机是新的,冰箱空调也有,她的爸爸说,是社会上的人捐赠的。他特别强调,前几天就有另外一批同学来看过,还硬拉硬拽请老两口去了大酒店,也打过钱,所以我们真的不必再买东西。事先来过的男同学或许是遭过推脱,悄声不屑,小学同学也能有那么深的交情?
堂屋宽敞,已经摆好照片,摆好我们买的花,安置好座位,大家坐下来,她的父母坐下来,摄像机也开好了,学生会主席开始主持。
“我们首先向叔叔阿姨致以最真诚的慰问,你们是最伟大的父母。”他说。他的脸上涌起阵阵激动的红晕,初中毕业典礼那天,他站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也是这个样子。“其次,向我们可爱,美丽,善良的同学和好友周晴,致以我们的思念和祝福。”
我们就自然地看向她的照片。照片裱在相框里,挂在墙上,并不是黑白的,却有着一样的灰色调。照片里的人是小女孩的样子,稚嫩,畏畏缩缩,似乎还是她儿童时候照的,因而并不能立刻认出来。
他发完言,就是他身边下一个同学发言。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长串的稿子,打印出来折在口袋里,或者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她的父母对这种事,似乎有些木然,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看着我们进行。
我又去看她的照片,我打算细看一遍,找出一点她的轮廓。照片也许真的太久了,颜色有些晕染,但还是能看清楚她的眉眼。脸盘是小的,下巴有一些婴儿肥,眼睛不大但是很亮,鼻子和嘴巴该在哪里就在哪里,并不突兀,一张脸算得上标致而平淡,说是任何人的童年,也是可以对上一二的。我奇怪的,是她嘴角旁边那颗黑痣,辣椒籽大小,算不上大但是显而易见,我搜遍记忆,也找不到这一颗痣。
我的好朋友,有这样一颗痣,而我竟全无印象?这真的是她的照片,还是弄错了,甚至,我们根本就是找错人了,找到了另一个周晴?我想向身边的同学确认一下,一抬眼,就看到吴梦坐在身前,饱含深情地看着照片中的人,眼神如泣如诉,那必定是特别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我马上住了口。
如果我问了,那么就表示我对周晴的童年毫无印象,但谁都知道,周晴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肯定会让他们笑掉大牙吧。我只好像吴梦一样,饱含深情地看着照片中的人。我想,应该不会搞错,地址是我们向初中的班主任反复确认过的,周晴就是这个周晴,照片应该也不会有假,她的父母就在这里。一切都是对的,只是我太久没有见她,生疏了她的样子,一定是这样。
我便在脑子里搜寻周晴的样子。隔了太久,初中的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她的相貌也是。我按图索骥,从头开始梳理,奇怪的是,每次开始想她,我记起的只有那些信件上的内容,而她的样子,我试了很多次还是一片模糊。
我看向大家。他们还在发言,学生会主席不知什么时候用笔记本播放起了轻音乐,一个女同学在音乐中抑扬顿挫,她的声音富有感染力,很多人都听得入了神。他们都还记得周晴的样子吗?
我们发完了言,吃了饭,在周晴父母的百般阻挠下还是留下了东西和钱,临走的时候,她的妈妈领我们几个女生看她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还保留着原样,我们看过了破旧不堪的奖状,码得齐齐的辅导书,床头几个简陋的玩偶,就开始看她的影集。
从小到大,从幼儿园第一张入学照到小学毕业照,竟然真的每一张都有那颗痣,而照片中的人,我通通没有印象。我不露声色,只是跟着大家往下看,接着,就看到了那张初一郊游合照。照片上方烫金着学校和班级的名字,那不是我们的母校,照片上的同学,也并不是我们。
我便想起她爸爸说起的,上个月来过的另一批同学,或许不是小学同学,而正是照片上的这些初中同学。我们这群人,真的认错了人,找错了地方,并且到现在为止还浑然不知?环顾四周,没有,并没有错,这是她的家,我曾经在三个不同的刑事新闻中,就看见过,尽管有些变化,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她的父母也是她的父母,网上都是依稀搜得到的。哪里出了差错?
她的爸爸过来送我们,他的脸上或许有些疲惫,或许是不耐烦,他横冲直撞地问,“你们是她转学之前的同学,还是之后的同学?上一回我就忘了问他们。”
人群安静下来,被他突然扔过来的、猝不及防的信息震住。我们被迫要去面对的,是一个久经回避的事实:周晴是转学生,初三的时候因为户籍的关系,调到我们班来备考。我们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早就忘了。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到我们的面如死灰,追问下去,“都说是在自己班上出的事,是哪边呢?”
大家都沉默着,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我看向吴梦,吴梦也正在看我,我们的目光接触后,迅速弹开,像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各自忌讳着。
我通通都想起来了。我们和周晴,只是两个星期的同学而已。这两个星期内,她被安排在后排的一个空座位上,成为没人愿意与之同桌的,成天忙于制造各种混乱的搅屎棍朱同学的同桌,又被挡在堆积成山的辅导书和模拟试卷后,中考逼近,谁也没有心情绕过去看清一个陌生人的长相,去和她做朋友。说到底,除了她的同桌,这个班上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我们也根本没有人见过她死后的样子,等所有人放学赶去,现场早就清理完毕了。但是十几年过去,我们就都见过了,都能在人前人后细致入微地描述当时场景,为她流下多多少少的眼泪。
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她的父母把我们送到门外。不远处,朱同学在她家的周围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发一会愣。他安静的表情让我想起多年前,他跑来找我,吞吐地问,“你和她既然是最好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他满脸迷茫,像在寻求一个永远丢失了的答案。
远处的树和房子隐进暮色里,路上空无一人,几批瘦狗在相互追逐,村庄显出静默的面貌。他蹲下来,久久地抚摸那些草叶,像是要最后一次,抚摸到她的气息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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