俳句古池的意境该如何赏析
有限的文字,无穷的意境。不仅只有古诗词能做到,日本俳句也能做到哦。下面是学习啦小编分享的俳句古池意境赏析,一起来看看吧。
俳句古池的意境赏析
寂静的古池
一只青蛙跳池中
刹那的水声
俳句是日本的一种古典短诗,由十七字音组成,要求严格,受“季语”的限制。它源于日的连歌及俳谐两种诗歌形式。以十七个音为一首的一种日本短诗。要求严格,受“季语”的限制。
连歌是开始于十五世纪日本的一种诗歌,同中国近体诗联句相仿,是由多个作家一起共同创作出来的诗。它的第一句为五、七、五句式的十七音,称为发句,胁句为七、七句式的十四间,第3、第4句以后为前两种句式轮流反复,最后一句以七、七句式结束,称为结句。
连歌是格调高雅、古典式的诗。连歌中承袭了中世的审美意识,其写作方法是引用古典的故事来创作出诗句。其后,连歌渐渐被一种称作“俳谐”的幽默诗而代替。
俳谐和连歌一样,也是由十七音和十四音的诗行组合展开的诗。但是,俳谐将连歌讽刺化,加入了庸俗而且时髦的笑话。俳谐较多地使用谐音的俏皮话,而且喜欢使用连歌中没有用过的富有生活气息的事物来作为题材。
在俳谐中,开始有人将发句作为独立的作品来发表。这就是“俳句”的起源。
格式
俳句是一种有特定格式的诗歌。俳句的创作必须遵循两个基本规则:
第一
俳句由五、七、五三行十七个字母组成,当然了,这是以日文为标准的。
第二
俳句中必定要有一个季语。所谓季语是指用以表示春、夏、秋、冬及新年的季节用语。在季语中除“夏季的骤雨”、“雪”等表现气候的用语外,还有象“樱花”、“蝉”等动物、植物名称。另外,如“压岁钱”、“阳春面”这样的风俗习惯也多有应用。这些“季语”通常带着现代日本人民对于幼小时代或故乡的一种怀念眷恋之情。
俳句名人
“俳圣”松尾芭蕉
松尾芭蕉像
提到俳句,就不得不提到松尾芭蕉。芭蕉被日本人称为“俳圣”,他对日本俳句的发展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松尾芭蕉(1644—1694)日本江户时候俳谐诗人。本名松尾宗房,别号桃青、泊船堂、钧月庵、风罗坊等。生于伊贺上野。他十岁开始做大将藤堂家的嗣子良忠的侍童。良忠师从北村季吟学习贞门俳谐,因此芭蕉也对贞门很亲近了。后来在江户,芭蕉写出了《谈林十百韵》,已经具有很明显的谈林俳谐风格。
芭蕉在贞门、谈林两派成就的基础上把俳谐发展为具有高度艺术性和鲜明个性的庶民诗。他将以前以滑稽突梯为主、带有游戏成分的俳句提高到严肃的、以追求诗的意境美的作风上去。
芭蕉的诗风可以用“闲寂风雅”四个字来概括。像他的名句《古池》就是通过闲寂的独特表现力来产生艺术的风雅美的:
“闲寂古池旁,
青蛙跳进水中央,
扑通一声响。”
这首俳句描写了一只青蛙跳入古池的一刹那。在这一刹那,四周闲寂的静与青蛙跃入池塘的动完美的结合了起来。青蛙跳之前,一切是静的,青蛙跳之后,一切仍会恢复平静。表面上是无休无止的静,内面却蕴含着一种大自然的生命律动和大自然的无穷的奥妙,以及作者内心的无比激情。飘溢着一股微妙的余情余韵和一股清寂幽玄的意境。
下面再看一首芭蕉的《赏樱》:
“树下肉丝、
菜汤上,
飘落樱花瓣。”
这首俳句了有了明显的生活气息,但是那股子闲寂依旧透过文字扑面而来。
芭蕉还有一首《春雨》深受芥川龙之介推许:
“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古池塘,青蛙跃入,水清响。”
———松尾芭蕉一池深水,一只青蛙,一声清响,一 个春天。
一片沉寂,一丝生气,一份禅意,一 段留白。
……最简约的文字描绘最深邃的画面, 最质朴的语言蕴含最悠长的韵味。有多 少次回味就有多少种领悟,每一遍却又都是全新的体验。这就是俳圣松尾芭蕉 《古池》句带给我们心灵的反复而持久的 冲击。在这春来时节,这个散发永恒气息的绝妙俳句就像那只生机勃勃的蛙,“扑 通”跳进心中的池塘,在我心里荡涤出温 暖的回响。
请想象一方幽寂的古园,若干老树 密密地围起一片无人问津的天地。请想 象,园中那旷古宁静的小池,没有“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清新,只有比“凄神寒骨, 悄怆深邃”更悠久的空寂。然而你再想, 长久的寂静蓦地被一声蛙跳打碎,继而浅浅的清响,继而深深的缄默。默然之间 留下隽永的回味,待我们细细品读。
第一次读俳句,竟迅速陷入了柏拉图 所谓的“迷狂”!和很多人一样,我也陶醉 于句中营造的大自然的静美,感动于春天里生命的律动,在精神的古池中觅得一份 淡泊心境。然而,我真正为之感到迷狂,却 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味之中。这个句子的独到之处,在我看来,就是其中的留白。所 有的好景佳句都可能在外表上被复制,蕴 含其中的意韵却是不可比拟的。意韵这种东西,只能用心长久地感悟。作者创作 作品,亦是在用作品创造一个世界;文字 如同世间的景物一般,是客观存在的;我们读之思之,便是凭主观之思想,挖掘出 潜藏在短短字句中的大世界。每一部作品 意韵之长短,并非取决于作品本身的长度;相反,许多短小精悍的言语往往最是 意味深长。《古池》就是这样一部佳作,愈 读愈有味,愈想愈窥见大乾坤。
《古池》原文十七个音(“古池や蛙 び む水の音。”读作:“ふるいけや か はずとびこむ みずのおと”),真正具有实际意义的只有六个字。但或许正是因 为流于字面的内容太少,才给了读者更 多的留白,更多回顾的时间和想象的余地。就像青蛙跳入池中激起层层涟漪,你 想让它荡多远就荡多远,想让它响多久 就响多久。
不过我以为,那水的清响多半只有 一小会儿。毕竟是一座古池,一个“古” 字,就把池子全部的特点表现出来了。有个成语叫“古井无波”,古老的池塘应该 早没了千百年前的“冲动”。她看惯了世 间百态,阅历无数,年轻时候的激情早已沉入池底,淡然地经受着多年的寂寞。此 时一蛙跃入,她本能地回响,发出的声音 却又如少女歌唱般清越,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天籁之音!而在片刻生命之光闪 现之后,一切复归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发 生过一样。卡尔?列维特博士译此句说: “人生如同蛙跃造成的声音:无聊、伤感 而又稍纵即逝;它引起了一点儿喧声,但 是很快就消失了,依然是极端的宁静笼 罩在古池上。”(《 Japan》 P,7, Fortune,1944)可青蛙真的消失了吗?只要稍留心 便会想起,他还在池中呢!那么一切必和从前不同了。蛙来过水响过,纵然静寂依 旧,古池毕竟迎来了春天的亲吻,奏响了 生命的礼赞!我想,全诗最大的留白,也许不在清响的水声,而恰在于入水后的 青蛙吧。哦,青蛙,你游向哪里?
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 雷特”,每位读者心中这只青蛙的踪影定 是不同的。若是一位年轻女子,有些暗涌在心头,纵使表面没有波澜,池底也一定 随着蛙的足音轻轻震颤;若是一位迟暮 老人,悲欢离合总无情,沧桑过尽,池底丰盈的水也将青蛙隐去;若是一个悟道 之人,云在青天水在瓶,拈花一笑,水中 蛙倏然远去……当然,我们还可以把芭蕉本人当成他自己作品的读者,设想他 在作此句和读此句时,“脑海中如起蒙蒙 大雾,惘然而坐,非醒非眠,在万籁俱寂妄想全消的瞬间,窗外传来蛙跃古池之 声,如梦方醒,在略微侧首沉思后抬起头 来时不觉破颜一笑”(正冈子规语),其后那只蛙大概就化作一种叫做“灵感”的东 西,在他的思绪中游荡了罢。
无尽的想象无尽的禅意,就是青蛙 入水后的留白。简练的语言,质朴的文 字,普通的画面,却传达出无穷的意境,这便是俳句最大的魅力所在!儿时读冰 心的《繁星·春水》,已然惊叹于两三句小 诗述说深刻的哲理;古诗里“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以声衬静已觉是生花 妙笔;“枯藤老树昏鸦”的白描,也已把天 涯游子的羁旅之思淋漓展现……然而这句《古池》,用更短小的篇幅绘出更寥廓 的境地,在极度安静的世界里流露深远 的情思。一九一六年印度诗人泰戈尔访问日本时读到它,对之赞不绝口:“够了, 再多余的诗句没有必要了。日本读者的 心灵仿佛是长眼睛似的。古老而陈旧的水池是被人遗忘的、宁静而黝黑的。一只 青蛙跳入水里的声音,清晰可闻,可见水 池是多么的幽静!”虽然《古池》被翻译成中文时有多种方式,但我钟爱这一译本 的简洁,它寥寥数语所造出的深曲的意 境是无可比拟的。
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此语 用于评说《古池》,真是再适合不过!“读 者可以想象,水声过后,古池的水面和四周又恢复了宁静的瞬间,动与静达到完 美的结合,表面是无穷无尽无止境的静, 内里却蕴含着一种大自然的生命律动和大自然的无穷奥秘,以及俳人内心的无 比激情”(唐月梅《日本文学》),这无比的 激情里,一定充满了他对年轻时跌宕起伏的体尝和对芭蕉庵中恬淡生活的大彻 大悟。尽管全句没有一处作者“自我”,然 而“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王国维语),物我交融之 中,我们能清晰地听见作者内心的声音。 而恰在此时邂逅此句的我,心池仿佛也为他那一腔激情所激荡,在北国尚无春 意的早春里,漾开清浅的波纹,激起空灵 的回声。
忽然间想起冯延巳那句“风乍起,吹 皱一池春水”,似与《古池》有异曲同工之 妙。然细想来,同样是有清漪余韵的句子,《古池》之从容沉稳波澜不惊,却是绝 非冯诗所能及的:一缕清风就吹开了江 南一池平静水面,而古池却能在短暂的清响之后平静如初。当然,这并不能区分 孰优孰劣,只能说各有千秋,因为创作者 所处的时代、环境、国家、民族等巨大差异,造就了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化信仰, 其写作风格、表现手法自然有很大不同。 冯诗中典型的江南美景轻盈纤弱,《古池》的简约质朴又描绘出一种日本景色 的旷远古雅。就好比中国画与日本画,由 于历史上的多次交流影响,二者乍一看有几分相似,但其区别也很明显:对于我 们熟悉的国画熟悉的景物,画中飘逸的 仙风道骨我们一看便知;日本的画作则更带有一种强烈的本土古朴之风。我买 过一套浮世绘的《源氏物语》书签,一幅 幅看似粗拙的画面透出一股本真的力量,虽无工笔花鸟之细腻、水墨江南之秀 丽,却从另一个视角诠释着另一种文化, 让人不禁为一种莫名的朴素情怀深深震撼。画作的这些差异除了蕴含于画本身 的内容,更多交给欣赏者去理解的内涵 便深藏在留白之间了。
文化就是这样,不同的地域孕育不 同的民族,形成不同的文化。即使由于长 期的相互影响会有相似之处,其中的韵味却相去甚远。因而我们在理解一部作 品时就要置于特定的文化背景之下,方 可读出留白之意。譬如,许多人认为芭蕉的诗与王维的诗相似,都于自然闲寂的 画面之中述说幽玄枯淡的禅意,透露出 东方式的生命体悟。可你看那“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反映的盛唐的和平安 定,绝不同于芭蕉翁在江户时代颠沛流 离后归隐的寂寞幽思;那“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怡然自得,也有别于芭蕉 独行的啸歌。这其中,自然环境的差异也 为诗歌的意象提供了完全不同的选择。就拿《古池》的“青蛙”来说,这个意象在 日本文学中常常是春天的象征;而在中 国诗词中,我们的春天则多半是莺歌燕舞了。日本人追求的是“哀”“空寂”的审 美传统,因而他们的文学艺术更具原始 之风,留白更广阔。我曾领略过日本京都府的佛阁古寺的典雅风貌,沿河体会过 那朴质风光中的厚重历史感,真正如置 身文学艺术作品中一般,在古老城墙的留白之中,回归一份邈远的思古之情。
世间万物都有留白,文学艺术更是 如此。越是留有余味的东西,意旨越是深 远。水墨丹青令人心驰神往,满纸烟霞读来唇齿留香。“言有尽而意无穷”,池水叮 咚戛然而止,回声气韵不绝于耳。一阵清 波激起心头涟漪无限,那一圈圈漫开的,便是我们细细解读的留白。
赏析松尾芭蕉《古池》
在松尾芭蕉的《古池》中,一只青蛙跃入池中,袅袅余音回荡三百年时空,扣击着古今迁客骚人的心扉。这是一首在日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古今名俳,集中体现了芭蕉的“闲寂”、“幽玄”的俳句风格,带有强烈的象征性和神秘性。全诗仅两个句子,五个实词,十七个音,但却通过题目语、切字、季语、名词结句以及音韵效果等日语特有的修辞手法和以动喻静、以小见大、以远见近的写作技巧,及其深刻地勾划出了一幅动静结合、画面与音声兼备、立意清新、余味无穷的写生画。
《古池》所吟咏的命题就内蕴着及其丰富的变幻的可能性。古池、青蛙越入水、水声,三者的微妙配合呼应给读者留下钟声余韵袅绕的无穷回味的余地。一个“古”字,意味着世事的变迁、人事的沧桑、时间的古老,看尽世间哀欢的情绪缠绵悱恻。池水是静止的,这静止之中蕴含着千变万化的运动。“古池”二字表现出古老的宁静,也可以说是亘古的静寂。青蛙跃入水中是一个媒介的手段,当时的俳人咏青蛙一般说“蛙鸣”,芭蕉没有表现青蛙的声音,而是以无声的动作引出水声,构思奇拔,出人意表。“古池”是“过去”的凝结,具有幽深的神秘;“青蛙人水”是“现在”的活动,具有活力,二者在这里相撞。水声扑通一响,是时空撞击的声音。这一声是这首俳谐的“诗眼”,打破了静谧的世界,打破了千古的沉默,大自然的生命律动彷佛在这一声水响中涌动回荡,大自然的声音渗透到作者的心灵之中,两相交融,彼此呼应,制造出一种“幽幻”的深邃意境。这幽幻的色彩是闲寂,闲寂的归结是无常。宁静中的一声水响宛若空寂世界里的一声钟鸣,幽思无穷,万物皆空,使俳谐的空寂带上明显的禅寂情调。水声的响动更岑寂了四周,这一点犹如“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芭蕉在创作这首俳句之前,佛顶和尚去访问他。佛顶问:“最近如何度日?”芭蕉答曰:“雨过青苔湿。”佛顶又问:“青苔未生之时,佛法如何?”芭蕉答曰:“青蛙跳入水里的声音。”可见,芭蕉俳谐中的“古池”、“青蛙跃水”、“声响”都是禅宗里时、空、虚、无的象征。“古池”时没有时间的冥想,在“青蛙跃水”的导引下,发出激发生命跃动的“声响”,层层荡漾,抵达永恒的彼岸。在死寂中诞生生命,顿悟出自然的回归,在这一刹那间,古与今、动与静、有机物与无机物、形态与动作都化入“无”的世界。当然,最主要的还有“我”、即作者芭蕉自身也与所凝视的客观对象化为一体,超脱物外。这就是吟自然而对自然的心灵锲入,移情于物,在客观物象里感受生命的张力。芭蕉大巧若拙的手笔把诗歌艺术的模糊性含蓄深隐,可谓羚羊挂角,了无痕迹。使物我浑然,超尘脱俗。人与物化,意与境融,忘我于景、物我一如。艺术创作使真实的心,去“私意”,情则真,诚如斯言:“物我分为二,其情即不真诚”。芭蕉说自己的俳谐“如夏炉冬扇,违背众意,毫无用处。”其实这是他对当时物质第一、享乐主义思潮泛滥的社会现实批判,也体现出他“闲寂”的理念。
芭蕉把天地变化不断创造的美称为天地固有的俳谐,把天地变化不断创造的心称为天地流行的俳谐。他说:“万代有不易,一时有变化。究于二者,其本一也。其风雅之诚也。”
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不过曰诚而已。(宋·朱熹《四书集注·中庸章句》)
宋明理学认为,“诚”表现为动与静的对立统一。动极而静,静极复动。静的意象表现了芭蕉对自然的顺应和对世俗的淡漠,显示出内心的平静与无求。“动”则表现了诗人感造化流行、乾坤之变的内心波澜。风雅之诚是根本,闲寂是境界,不易、流行是核心。前两者是后者的基础。不易和流行是对立统一的整体,绝对化的“不易”和赶时髦式的“流行”都不能达到风雅之诚。“不易”是本体,“流行”是为追求“不易”的不断变化的形态。不易能超越古今,创新就要不断地变化,变化从本质上说也就是不易。不易和流行是俳谐文学上相辅相成的两面,不易表现文学的永恒,属于静态;流行表现文学的创新,属于动态。流行的变化是为了实现不易,使俳谐具有永恒的文学价值。为了使俳谐不至于变成僵固的保守传统,流行必须付出不懈的努力。不易主要表现在俳谐所实现的价值上,流行往往体现在千变万化的创作实践上。不易是俳谐的生命,流行是俳谐的形态,形态可以各种各样,可以随着四季的推移而千姿百态,但生命的价值永存。当然,不易与流行都是建立在“诚”之上的。闲寂是一种“流行”,它是俳谐在实现“不易”的风雅之诚时的形态,这个形态是以“真实”的眼光把握、观照自然得以完成的。芭蕉在流行中通过与自然万物的接触,视天地变化本身为不易的实相,在这种变化中捕捉艺术的真谛,这样的艺术才能和天地长存。所以,他认为“不知不易难以立根基,不知流行难以立新风。”根基是“诚”,新风是“寂”,二者同归风雅之道。诗歌生命体的永恒与诗歌形式的变化构成俳谐的性格的两面,其源归一,皆发自俳论的根本“风雅之诚”,以幽玄美、枯寂调作为诗人对客观物象观照的最高境界。
不易流行根植于世界的无常性,从禅宗的角度来看,不易是绝对的“无”,这是俳谐的主体,在这个原则下,“心随万境转”对漂泊的人生、四时为友、历史钩沉、时事感怀,就能以不同的心境应付自如,这样才能“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以至于“平常心是道”。所以芭蕉能以平常心看待人生,“早已抛弃红尘,怀着人生无常的观念,在偏僻之地旅行,若死于路上,也是天明。”与自然的融合在芭蕉的人生中往往又与禅宗的无常联系在一起,羁旅的孤寂更加强他追求虚幻世界的冲动,尤其在晚年所倡导的轻妙句风里蕴含着俗世、托体山阿的回归造化的强烈愿望。这是孤寂的超越,不易和流行形成包容的一元世界,构成俳谐的神髓,达到禅的艺术境界。
禅强调“悟道”,在日常生活的感性中就可以妙悟,成为一种独特的个体感受。芭蕉的不易、流行正如禅的领悟,它可以在某个瞬间得以完成。俳谐作为艺术,它的价值的永恒性往往产生在瞬间的感受里。瞬间即永恒,永恒在于瞬间。这和禅在“住不住”中“忽然醒悟”——即“一味妙悟”——是相同的。禅宗讲的是感性,通过领悟达到永恒不动的“静”的本体。芭蕉的“流行”即使超越,从“动”到达“静”的“不易”。正如“青蛙入水”的“动”,打破“古池”的“静”,引出“水声响”,又到达新的“静”的境界。后者的“静”是前者“静”的升华,没有“入水”的释放和顿悟,就抵达不了禅的佛我同一、物己双忘的奇妙世界。古池的寂静是一种无形的象征,青蛙的动作虽然证明着生命的存在、世界的存在,但这瞬间的运动反而更显示着生命的空寂、世界的虚无。作者对自然片刻的顿悟获得了对本体的认识。所以一切运动的存在都只是为着证明超越时空的“无”的永恒。试看王维的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句句均可入禅,这里的“动”就是“静”,虚实相融,色空一体,完全在大自然中顿悟美的感受。芭蕉的“君为蝴蝶我庄子,两心同怀庄周梦。”把庄子之“玄虚”与禅宗之“虚幻”联系在一起。他既有庄子的重生思想,又有禅宗的超越生死的理念,只追求那种彻悟心境的精神体验。有了禅的渗润,就有“月夜暂在花上留”“多静寂,蝉声渗人岩石里”“秋风更比山石白”之类的俳谐,这与“空山无人,花开水流”(苏轼)如出一辙。
在芭蕉的思想里,儒、道、禅三位一体,但禅多于道,道多于儒。芭蕉的作品不是追求气势磅礴、气壮山河或者遨游九霄、叱咤风云的雄劲强健的风格,而是闲寂精妙的意境,最适合这种审美情趣的莫过于禅。这充满禅机的俳谐,所展现的正是芭蕉的人生境界、心灵妙悟。古池的水声总带着空幻的情韵,“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沧浪诗话》)虽是镜中花、水中月,却是有形的,以有形透悟无形,道出其中的幽玄空幻。不易、流行的审美情趣归根到底就是追求经过禅意洗礼的、俳谐艺术精神的不灭,也就是灵魂的永生。
天籁希声——松尾芭蕉《古池》赏析
作者:张潇萌
“古老池塘/青蛙跳进水中央/噗通一声响。”这是日本“俳圣”松尾芭蕉(1644-1694)的代表性俳句《古池》。一次偶然的蹭课经历,让接触到这首小诗。俳句是由日本和歌变化而来,最初作为余兴吟咏,后来独立出来成为新的诗体,由十七字音组成,是世界上最短的格律诗之一。它力求用最少的文字表达出诗人对人生、对自然的瞬间感悟,余味无穷。“俳圣”松尾芭蕉的俳句或闲寂幽玄,或明朗欢快,或悲壮深沉,或通俗质朴,从而独树一帜,形成自己独立的风格——蕉风。
在这首《古池》中,诗人用短短十七个字节,白描式的勾勒出一幅动静结合、声色兼备的立体画,特别是青蛙跃入池塘的“噗通一声响”,更是余音袅袅三百年不绝,它穿越时空界限,在历代文人墨客心中飘扬、回荡。蛙跳入池塘,不仅搅动了一池清水,更拨动了万千读者的心,一股微妙的余情余韵深入肌骨,荡涤灵魂,让人感慨万千。这首俳句不仅在日本家喻户晓,而且1916年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访日期间读到它时,也感慨不已:“够了,再多余的诗句没有必要了”,足见它的永恒艺术魅力。
短短数字的俳句,不以辞害意,直白而意深,既传达出原诗意境,又符合作为古典诗作的结构格式和中国式的审美情趣。
乍一看,这首小诗朴素的让人质疑它的价值,但仔细玩味,平淡古拙中却禅意盎然,我脑中逐渐浮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夏日的黄昏,丛林中万籁俱寂,一个废弃的池塘里,也是平静得无半点绮纶。突然,不知躲在哪儿的一只青蛙从杂草丛中纵身一跃,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荡起层层涟漪,短暂动荡后,水面又恢复平静,古池还是古池,青蛙已不知去了哪里。
老子在《道德经》中曾提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庄子·齐物论》中也出现:“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我想,如果天籁存在,那它一定如这蛙跳的“噗通”一声,充满张力,能够超越时空,从辽远的过往中来,叩击我的灵魂,引领我走向无知无涯的未来。“古老”体现了时间的久远,世事变迁波谲云诡,人间多少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沧海桑田,都内聚于这个词中;“池塘”突出了空间的宁静,任时光荏苒,池塘却一直沉默,它既不好也不坏,不掺杂任何价值判断,自然而然地存在着;而青蛙这一跃,用瞬间的运动打破宁静,时空被猛烈撞击,解构了由古老的时间和空间所建构的凝定状态。但下一瞬,池塘又恢复平静,时空再次凝定,只是这种凝定,是“洗尽铅华呈素姿”的宁静,厚重而有质感。
俳句,它着意于转瞬即逝的状态,如卷须上的朝露,如深山里一声磬响。俳句是为了留住事物的美丽,而不是事物本身。它简短,破空而来,转瞬即逝,与它描摹的事物之美相呼应,我认为俳句是一种引导而不是代替,一旦成功引导读者进入想象空间,它立即以华丽的转身退场,让读者自己的心神放开,去联想去体会。文学家与常人最大的不同在于,文学家永远活在生命的童年,善于用第一次打量世界的目光来看待日常生活中的一景一物,这就意味着惊喜、感动、兴奋、新鲜和艺术化。芭蕉把他在瞬间捕捉到的一个感觉传递给我们,抓住我们心底最怀念、最美好、最用情的一段时光去涉及、去翻阅、去刺痛。
旁听常老师的课有一年多了,她总是说,一个人在宁静的时候,可以听到宇宙运行的大道。这首俳句像是我们认识世界本真的一个窗口,一凿真理之光。青蛙跳入古池打破沉寂,宁静而纯粹的原初被不经意的一个声响搅乱,继而又恢复平静,但此时的宁静,已是繁华落尽归于平淡的“静”,在它背后有过往的经历做为支撑,充实而厚重,和彼时的“静”完全是两种境界。一静一动互相转化,静极而动,动极复静,瞬间即永恒,永恒存在于瞬间。宇宙万物,被捉摸不定的“道”所主宰,因任自然,世界万物自然而然地发展,没有谁有能力订立一个所谓的标准去干扰、加以约束。
“顿悟”的不只是诗人,也有读诗的我。其实人的一生中也会经历许多诸如“青蛙跳进水中央”的时刻,最是那宁静中的一动,打破了习以为常的凝定状态,为生命注入另一种鲜活的体验比如升入大学,比如第一次受到挫折,比如初恋……
进入大学,第一次背井离乡异地求学,大量可自由支配的时间等待我们发挥主观能动性,我们告别了以往古板的学习模式和既定的生活方式,“噗通”一声我们跳入一种全新的生活轨道。或许会迷茫,那命运赐予我们的挑战,短暂适应期之后,大多数人会找到努力的方向,步入正轨。又如第一次遭受挫折,当我们一路欢歌笑语、顺风顺水走来,“噗通”一声跳入失败的泥淖,始料未及的打击打破我们曾经对人生的幼稚看法,可能会一下子懵了,昔日身边为我们鼓掌的人顿时消失,只剩自己一个。但这就是事实:生命中,有太多的人争着和我们分享快乐和荣耀,而失意的苦涩只能由个人独自咀嚼。但短暂挫折中最大的礼物是我们奋起作战的不屈精神。求人不如求己,清醒后我们又踏上新的征程,生命又回到原处的轨道上来,只是我们的内心更坚定和清醒了。禅宗认为人生最高、最美好的境界是“花未全开月未圆”,人生最精彩的不是顶峰,而是走向顶峰的每一步。又如初恋,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耗在初恋里的青春,平静的内心被突然闯入的某个异性打乱,满心思的被吸引,做出许多我们本以为绝不会做的傻事,比如制造所有跟他不经意的偶遇、搜集关于他的一切、偷偷看他的每一个小细节动作、甚至睡觉时紧抱枕头幻想做个与他有关的好梦……
当我们的生命中经历过这些“青蛙跳进池塘”的时刻后,原本有序、稳定的生活状态被撞击、打乱,虽然事后会再次步入正轨,但总有一种收获会升华、内化为生命的力量,注入灵魂,充实我们原本单薄的生命。正如马克思所言:“一种美好的心情,比十副良药更能解除生理上的疲惫和痛楚。”人生在世,不可能永远春风得意。假如面对一系列的变动能够虚怀若谷,大智若愚,保持恬淡平和的心境,认清事物的本质正如这“蛙跳”一样,它既不好也不坏,自然而然,方是彻悟人生的大度。一个人要想保持健康的心境,就需要像芭蕉一样升华精神,参禅悟道,内省自身,修炼一种潜在的动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饶恕世界和自身的不完美。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我们太过关注功利性的声色,而忽略了体现生命和宇宙本质的天籁之音。《淮南子·说林训》中说:“闻有声之音聋,闻无声之音聪”,《老子》中也提到:“五音令人耳聋”,因为我们的耳朵太有局限性,总会不自主地选择于己有利的声音去吸收。这样就会错过许多诸如“青蛙跳进水中央”的天籁,比如,大脑思考的声音,血液流过心脏的声音,情感蠕动的声音,生命成长的声音,鲜花绽放的声音等等。倾听天籁,其实就是静心的过程,在静心中学会疏导忧愁和焦虑,体会到平和的存在并享受这种平和。这样,我们不会再是各种习惯性机械反应的受害者,而是学会在各种场合下自主做出主观能动的反应。静心将我们同周围的宇宙万物合一,亲近自然,与身体内在的平衡对话。
文学是大地通往天空的道路,它是人类情绪和感觉的足迹,是对日常生活的升华。的确,学校教授的知识和概念无法引导我们读出诗中保留的天籁,我们必须用生命去体验,用一颗空明的心去与诗、与诗人相碰撞,才能感受到诗歌的“味外之味”。自从偶遇松尾芭蕉的《古池》,我反复读之咏之,嗟之叹之,感悟历久弥新,愈陈愈香。我努力用自己的生命经历激活芭蕉曾经的生命经历,让诗歌中沉寂已久的情感活过来,内化为自己生命中的力量,扶持我的成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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