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人生哲学的读书笔记(2)
反映在具体的立身行事上,就是“无为而无不为”。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都有它自身的规律,亦即自然规律。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比如昼夜的更替、四季的变换、人的生老病死等等,莫不如此。正因为这样,我们成就任何一件事,都离不开主客观条件的相互作用。常常有这样的情况,我们做一件事,主观愿望是好的,由于客观条件不成熟,效果却适得其反;许多事情摆在我们的面前,因为客观条件的成熟与否并不等同,有的可以立即着手去做,有的却不能不暂时搁置。这样说,似乎冥冥中有一个主宰,有,这就是“道”!“道”所体现的,正是自然的大大小小的客观规律。人们能按客观规律办事,就能得到自然的恩典;反之,则会受到惩罚。而“道”的本身,却是“无为”的,——它只表现为一种客观存在。这样,问题也就明朗化了。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有所为”和“有所不为”,关键之处,就看客观条件的成熟与否,亦即是对客观规律的认识与把握。
在这样的原则指导下,老子在《道德经》第六十七章里,提出了为人处世的三条基本准则,即第六十七章里,提出的“慈”、“俭”和“不敢为天下先”。“慈”,就是善待万物,达到无私人生的崇高境界,这事实上也就是“善”的表现形式。大自然给予了所有人乃至所有生灵以生存和发展的权利(在西方人们称之为“天赋人权”),“善待万物”,也就是遵循和顺应了“天道行善”的自然规律。所谓“俭”,当是指勤俭节约而言,也就是说应该永远保持质朴的本性。从道的角度看,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繁衍的所有一切,无一不是大自然的恩赐,无一不应该予以珍惜。挥霍无度、暴殄天物,就是违背了自然之“道”,必将自取其咎。从另一角度看,也只有崇俭,才能广施仁惠,更大程度地行善。“不敢为天下先”,我们可以理解为永远保持谦虚的美德,其中也含有不敢为私利而争先的意思。在《道德经》第七章里,老子这样说:“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谦让,置后,把自身的名利放在他人的后面,反而会获得人们的爱戴和尊崇,处在别人的前面;把自己的利害置之度外,反而得以趋利避害,趋安避危,自身得以保全。天地之所以能长久地存在,正是因为它不以自己的生长而生长,即“不自生”。作为个体的人,自然也应该遵循“天之道”,在名利和私欲面前谦虚退让,从而获得“身先”和“身存”,真正体现个体存在的价值。
在《逍遥游》里,庄子为我们树立了这样的道德要求与处世准则:“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大意是说,有高尚道德修养的人(庄子称之为“至人”),能超脱外物与自我的界限,达到忘我的境地;精神世界充盈脱俗的人(即所谓“神人”),心目中根本没有自身功名的存在;思想境界臻于完善的人(庄子称之为“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与地位。《逍遥游》,通篇讲的是“逍遥”。什么是“逍遥”?逍遥就是心灵的自由自在。自然是逍遥的,天地是逍遥的,人的精神境界,也应该是逍遥的。万事万物,只要顺应自然,遵循大自然的普遍规律,便可以逍遥自在。问题偏在于,人,尽管仅仅是万物中的一种而已,却总想超越自然,做自然的主宰,沉溺于名利、物欲之中,因而也就产生了无边烦恼。如果能切实摆正位置,顺从和尊重自然规律,挣脱名利物欲的束缚,就不会被诸多烦恼与苦闷所困扰,充分享受本是与生俱来的精神上的逍遥自在了。这就是道家处世哲理的精髓与主旨的所在。
道家仰观天文,下察地理,正观人事,对苍茫大宇间的万事万物进行了认真深入的观察与思考,从而获得了超常的大智大慧。站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仰观一切,似乎一切都是永恒的;却又在永无休止地运转忙碌,显得幽秘莫测,难以窥探其真谛。其实,在道家看来,这就叫作自然,它自有本身运行的规律,谁也主宰不了,连大自然也不去主宰它!从这样的基本认识出发去立身行事,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通晓明了,无牵无碍了。这与佛家所云“心无挂碍,无挂无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摘自《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家人生哲学的读书笔记(三):道教人生哲学及其对现代人的启示
一、诗意——道教人生哲学的理想目标
“人建功立业,但他诗意地栖居在这大地上。”这是二十世纪德国哲人海德格尔所引十九世纪诗人荷尔德林晚期的一首诗。对此海氏评论说,我们可以想象诗人们的栖居的确时常是充满诗意的,但为什么把每一时代的每个人都说成是诗意地栖居呢?所有的栖居难道不是与诗意不能兼容吗?我们的栖居苦于住房的短缺,即便不为住房的短缺发愁,我们今天的栖居也被工作所困扰,也被追名逐利弄得不安全,也被娱乐消遣行业搞得心荡神迷。如果说今日人类的栖居还有一席之地留给诗意,那么这实际上是种美化。由此海德格尔自问自答地展开争论:人能否诗意般地栖居在这大地上?他的结论是,诗所筑造起来的,正是栖居的本质,诗与栖居不仅不排斥,相反却是相属共在,每一方都在呼唤着另一方。诗意是人的栖居必备的基本能力,只要纯真的善与人的心同在并持续下去,人就根据诗意的本质来创造诗,而当这种诗意恰当出现时,人就人性地栖居在他的大地上。显然,海德格尔完全相信,人回归纯真的善,就能过一种合乎人性的诗意般的生活。他并不经意探讨如何去做诗,何谓诗的意境,他所关心的是怎样以诗的态度去生活。
诗化人生,过一种诗意般的生活,这正是道教人生哲学所追求的理想目标。道教继承发展了道家的人生哲学思想,以逍遥快乐、长生不死的神仙作为人生的理想目标,描绘了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艺术人生构图,这幅图画古往今来吸引了不少人为之倾倒。神仙形象可以说正是道教诗化人生的一种折射、一种艺术的体现,神仙过的日子说到底是种归真返朴的生活样态,道教在神仙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所在,寄托了诗化人生的理想。试看道士们笔下的神仙,自由自在,天真如婴儿,棋琴书画,潇洒似行云,或玄珠无心,或坐忘返朴,或林下论道,或海阔天空,往来无拘束,谈笑有高朋,适性忘情,圆满自足。这种神仙过的诗意般的日子,也正是道士们所想要过的日子。儒家要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是种官本位的人生。道教的功名观与此不同。张伯端《悟真篇自序》说,当人经过修炼内丹,脱胎神化,名题仙籍,位号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也”。这是种仙本位的人生,以成仙了道为功名。在道教看来,人生短促无常,“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妻财抛下非君有。”与其贪图利禄求荣耀,不知不觉已憔悴衰老,不如抓紧时光修炼仙道,求取长生。以虚静无为养生修道而成仙,这是种诗化的艺术人生,是道教人生哲学理想的人生目标